津股巡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當然,不踏實的睡眠並不影響他第二天的勞動;他終究年輕,體力象拉圓的弓弦那般飽滿……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清明之前,天氣轉暖,大地差不多完全解凍。黃原河岸邊的柳枝,已經萌生起招惹人的綠意。周圍山野裡向陽的坡坂上,青草的嫩芽頂破潮潤的地皮,準備出頭露面在工藝廠的工地上,幹活的人已經穿不住棉衣,一上工便脫下撂在了一邊。現在,宿舍樓起了第一層;樓板安好後,開始砌第二層的屋牆。少平的工作是把澆過水的溼磚用手一塊塊往二層上扔——這需要多麼大的臂力和耐力啊!這無疑是小工行裡最苦的活;可是他應該幹這活,因為他拿的是這一行的“高工資”。
這工地站場監工的是包工頭胡永州的一個侄子,他年齡不大,倒跟上他叔叔學得有模有樣,嘴裡叼根黑棒捲菸,四處轉悠著,從早到晚不離工地,指手劃腳,吆吆喝喝。胡永州本人一般每天只來轉一轉,就不見了蹤影——他同時包好幾個工程,要四下裡跑著指揮。晚上他是回這裡來住的。胡永州和他侄子分別住在工地旁廠方騰出來的閒窯裡。緊挨著的是灶房。做飯的除過那個僱來的小女孩,還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漢,也是胡永州的親戚;這老漢和胡永州的侄子住在了一孔窯裡;那個小女孩晚上就單獨在灶房裡睡覺。其他工匠在這裡吃完晚飯,就回到坡下那個垃圾堆旁的窯洞裡去了。
工程大忙以後,需要的人也多了。胡永州陸續從東關大橋頭又招回一些工匠;同時也打發走了幾個幹活不行的人。
人手一多,一老一小兩個做飯的就應付不過來。他們光做飯還可以,但那個老漢還兼管採買,大筐的土豆和白菜,五十斤一袋的麵粉,老漢一個人拿不動。胡永州突然決定由少平幫助老漢出去採買東西。對於工匠們來說,這是個輕鬆活,人人巴不得去幹。但胡永州念少平是一個縣的老鄉,把這好差事交給了他。
少平就象被“提拔”了一樣高興。他現在每天只在工地上幹半天活,另外半天就和做飯的老漢一塊到街上去採買東西;一天下來,感覺當然比過去輕鬆多了。
活路稍微一輕鬆,他突然渴望能看點什麼書——算一算,他又很長時間沒見書的面了。
正月裡返回黃原到現在,他也沒有去找田曉霞借書,因為他一直裝個文盲,借回來書也沒辦法看。再說,他口袋裡空空如也,想專心幹活積攢一點錢,好給家裡和縣城的妹妹寄,根本沒心思想其它的事。
就是現在,他也不能暴露他的文盲身份。正因為他是個只會賣力氣的“文盲”,包工頭才信任他,讓他去幹採購工作。要是胡永州知道他是個學生出身的人,又在他這裡清閒得看起了書,說不定馬上會把他打發走。他捨不得離開這個工程啊!一天賺兩塊半工錢不說,現在還不要象其他工匠一天頂到頭地出死力。
但讀書的願望一下子變得如此強烈,使他簡直無法剋制。
他思謀:能不能找個辦法既能讀書又不讓人發現呢?
只有一個途徑較為可靠,那就是他晚上能單獨睡在一個地方。
主意終於有了。他準備和胡永州說一說,讓包工頭同意自己住在剛蓋起的那一層樓房裡。雖然那樓房還正在施工,新起的一層既沒安門窗,更不可能生火,但現在天氣已經轉暖,可以湊合,就是冷一些也不要緊,只要一個人住著能看書就行了。
胡永州並不反對他挪地方住——只要你小子不怕冷,就是願意住在野場地裡和我胡永州也不相干!
孫少平搬到沒門窗的樓房後,才想起這裡晚上沒燈。他就在外出採購東西的時候,捎帶著給自己買了一些蠟燭。
條件一具備,他就打算到曉霞那裡去借幾本書回來。
過罷清明節,少平在一個星期六的傍晚,破例拿出牙具和香皂,偷偷到小南河裡洗刷了一番,又換上自己的那身“禮服”,就滿有精神地去地委找田曉霞。
在地委田福軍的辦公室和曉霞相會後,她又高興又抱怨地問他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找她。
少平吞吞吐吐解釋了半天。
一段時間沒見曉霞,少平吃驚地發現她的個碼似乎躥高了一大截——他一時粗心,沒有留意她換了一雙高跟鞋。
兩個人象往常那樣,一塊吃了曉霞從大灶上買回來的飯菜,接著熱烈地議論了許多話題。
臨走時,曉霞給他找了一本艾特瑪托夫的《白輪船》。她告訴他,這是她很喜歡的一本書,是前幾年內部發行的;父親買回來後,她看完就偷偷地佔為己有了。
少平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