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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用瘦手拍著炕蓆片,一邊咧開沒牙的嘴巴哭得死去活來。現在,已故金先生的遺孀已經流乾了眼淚,只是痛不欲生地喊叫著,喃喃地念叨著:“我不走呀!我就住這窯裡死呀!叫他們來把我活埋在這窯裡……正是因為老太太這撕心裂膽的痛哭,才把金俊文一家人都惹哭了。其實,家裡所有的人都早想哭了,但硬忍著。當金老太太拒絕孫子金富揹她到新居,繼而放開聲痛哭以後,這家人就再也忍不住了,跟著老人一齊哭開了。
金俊武終究是個硬漢。他不哭,也不去拒擋家人們哭。他黑喪著臉,一聲不吭,在自己家裡收拾東西。
金家戶族裡一些有威望的長者和婦女,先後進了金俊文家的窯洞,開始七嘴八舌勸導這家人不要哭了。他們指出,喬遷新居是一件吉利事,在這樣的日子裡哭鼻流水很不適當。金俊文父子三個於是就不哭了;接著,張桂蘭和俊武的媳婦也先後停止了哭聲。但俊武兩個年幼的孩子繼續在炕上和奶奶一起哭個不停。俊文他媽是金家族裡的老壽星,又稍識文理,她不會接受晚輩們淺薄而世俗的勸導,只管哭她的。她一邊哭,一邊一次又一次宣告:家裡的其他人願往什麼地方搬哩,反正她不走!她死也要死在這窯洞裡!
寬容的讀者,你們想想,對於這老太太來說,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得上她丈夫留下的這地方值得她留戀?她住在這窯洞裡,就會溫暖地回憶起已故的先生;回憶起當年她和丈夫在這裡度過的那些美妙的時光。如果離開這些回憶,讓她怎樣再活下去呢?因此在她看來,遷居到另外的地方,還不如讓她去金家祖墳那裡和金先生合葬在一起!下午時分,搬遷的幾家人都已經把所有的東西搬運光了,現在馬上要動手拆門窗。但是金家的人做不通金老太太的工作。老人家仍然坐在金俊文家土炕的光席片上,死活不離開這個家。
沒有辦法!金俊武只好打發金強去報告大隊副書記金俊山,看大隊領導怎麼辦呀。在金俊武看來,這裡的家無論怎樣都已經完蛋了,能勸說母親起身也就算了。但老母親寧死不屈,他也沒辦法。讓大隊領導去做工作吧!給他們出個難題也好!反正這是個快八十歲的老人,他們總不敢動武吧?如果他母親有個三長兩短,那也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金俊山聽說這事後,想來想去自己也沒辦法——連兒子們都勸說不下這位老祖宗,他是兩旁世人,怎麼可能做通工作呢?
他只好又去找田福堂,看他怎辦呀。
田福堂已經把夏末那一場動亂早已拋在了腦後。他現在正情緒高漲地準備創造驚世駭俗、震動四方的業績。
他聽俊山江報了俊武家的情況後,心裡倒有點著急起來——他沒想到事當臨頭卻又橫生出這麼一個障礙!
這件事的確令人頭疼。俊武他媽已年近八十,又是當年前後村莊有名望的金先生的遺孀,除過勸說和開導老太太挪窩,其它辦法顯然都不是辦法。可眼看一切方面都準備好了,僅僅因為這麼一個老人就把一河活水堵塞,怎麼行呢?
他一時也沒有個好主意,就讓金俊山先去做點工作,說讓他自己想一想再說;他告訴金俊山,他一會就過金家灣來。
金俊山走後,福堂本來想把玉亭叫來商量一下。但他又很快想到,玉亭因為和彩娥的事件,談起這家人如同談起老虎一樣驚慌,恐怕給他出不了主意。於是他只好一個人在家裡仔細盤算怎樣處理這件事。
許多辦法都想過了,田福堂覺得都不合適。只有一點是明確的:不能硬來。
好辦法急忙想不出來,可時間又不能再拖了。按計劃,明天放置炸藥,後天就準備炸山;因此,這家人無論如何今天要騰開這塊“風水寶地”。
儘管沒想出什麼周全辦法,他也得動身去金家灣那裡。既然要去,田福堂就似乎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做。既使沒什麼把握說通老太太,他也得去試一試——不行了再說!
當田福堂走進金俊文家裡後,情況依然如故。俊文父子和俊武現在都到新居忙去了,只留下兩個兒媳婦守在哭啼的婆婆身邊。金俊山已經不在這裡——顯然他的說服工作以失敗而告終了。
田福堂剛進了窯洞,金老太太就惱怒地用瘦手抓起了炕上的柺杖,準備驅趕新來的說客。兩個兒媳婦慌忙上前勸拒婆婆。不料,田福堂卻撥開桂蘭和俊武媳婦,不慌不忙上了土炕,湊到了金老太太的身邊。他雙膝一下跪倒在炕上,說:“乾媽,你就打我吧!我知道你老人家心裡有氣。你就痛痛快快打我幾下,也許心裡的氣就能消一消。乾媽!我知道你老人家的難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