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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我的到來……孫少平內心緊張地作各種設想。所有這些設想的前提都是曉霞還活著。是的,她怎麼能死呢?她怎麼會死呢?活著,是的,活著!親愛的人,你只不過受了點傷,受了點驚嚇,說不定我們還會明天從省城出發,趕到黃原去——因為後天,下午一點四十五分,我們還要在古塔山後面的杜梨樹下相會……
孫少平雙手蒙面伏在茶几上。淚水糊滿了手掌。他渾身痠疼,疲憊不堪;似乎不是火車載著他,而是他拖著火車在向省城飛奔……
緊密的燈火在雨中大放光華。積水的街道被燈光映照成了一條條流金瀉銀的長河。
電車甩著長辮子,在夜空中碰擊出蔚藍色的火花。透過雨簾,街道兩旁五光十色的大櫥窗看起來象德加的印象畫。他感到一陣又一陣眩暈。這世界現在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他在這世界上唯一要尋找的,要看見的,是那張甜蜜的笑臉。難道她真的不存在了嗎?她仍然還活著嗎?對他來說,答案還都不是最後的!他同時又執拗地相信,過一會,他就能看見她——活著的她;並且會緊緊地擁抱她……儘管他這樣的昏亂,有一點還是清醒的——他先在旅館為自己找了個住宿的地方,然後才搭上了去市中心的公共汽車。
他先並沒有去找曉霞的父親——他從曉霞不久前的信中知道,她父親已經是這個城市的市委書記了。
他先來到了報社——只有這裡才能證實他親愛的人倒究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的心狂跳著,走進報社大門。
“你找誰?”門房老頭在窗戶上探出頭問他。老頭當然不知他是誰。但他已經來過一次,認出這老頭還是原來的老頭。“我找田曉霞。”他聲音沙啞著說,眼睛盯著老頭的臉色。老頭兩眼瞪住他看了半天,才說:“這娃娃已經……死了。唉,實在是個好娃娃!連個屍首也沒找見……你是她的什麼人?”老頭在自言自語中突然象夢中驚醒一般問他。
孫少平兩眼一黑,腿軟得如同抽了筋骨。他感到有熱辣辣的東西從腿上淌下來——他禁不住小便在了褲子裡……他沒有回答老頭的話,就轉身走出報社大門。
大街上燈火輝煌,人頭在傘下攢動;車輛飛濺著水花急馳而過。然而,他面對的卻是一片沙漠——人生的沙漠啊……孫少平強忍著悲痛來到市委,打聽了田福軍的住處。
當他走到二樓那個房間的門口時,牙齒咬著嘴唇,停留片刻。
過了一會,他才抬起軟綿綿的胳膊,在門上敲了敲。
第三十三章
開門的是個男青年。
少平一驚:這張臉太象曉霞了!
不過,他很快明白,這是曉霞她哥田曉晨。
“你是少平吧?”曉晨在客廳裡問他。
他點了點頭。
“我父親在裡邊等你。”曉晨指了指敞著門的臥室,便垂頭不再言語了。
孫少平透過客廳,向裡間那個門走去。
他在門口立住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小桌上那個帶黑邊的像框。曉霞頭稍稍歪著,爛漫的笑容象春天的鮮花和夏日裡明媚的太陽。那雙美麗的眼睛欣喜地直望著他,似乎說:親愛的人!你終於來了……
像框上挽結著一綹黑紗。旁邊的玻璃瓶內插幾朵白色的玫瑰。一位老人羅著腰坐在沙發上,似乎象失去知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這是曉霞的父親。
孫少平無聲走到小桌前,雙膝跪在地板上。他望著那張親愛的笑臉,淚水洶湧地衝出了眼眶。
他撲倒在地板上,抱住桌腿,失聲地痛哭起來。過去,現在,未來,生命中的全部痛苦都凝聚在了這一瞬間。人生最寶貴的一切就這樣早早地結束了嗎?
只有不盡的淚水祭典那永不再復歸的青春之戀……當孫少平的哭聲變為嗚咽時,田福軍從沙發上站起來,靜靜地立了一會,說:“我從曉霞的日記中知道了你,因此給你發了那封電報……”
他走過來,在他頭髮上撫摸了一下,然後摟著他的肩頭,引他到旁邊的沙發裡坐下。他自己則走過去立在窗戶前,揹著他,望著窗外飄落的朦朦細雨,聲音哽咽地說:“她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無法相信,她那樣充滿活力的生命卻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她用自己的死換取了另一個更年幼的生命。我們都應該為她驕傲,也應該感到欣慰……”他說著,猛然轉過身來,兩眼含滿淚水,“不過,孩子,我自己更為欣慰的是,在她活著的時候,你曾給過她愛情的滿足。我從她的日記裡知道了這一點。是的,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安慰我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