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股巡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車箱裡的東西。但招工的人從駕駛樓裡跳出來,對這些興高采烈的人喊叫說:“下車撒泡尿,馬上就開車!”
那麼,他們要去的地方難道不是這裡?
不是,大牙灣煤礦在東面的山溝裡,離銅城還有四十華里的路程。
這些興高采烈的人聽說還要坐車走,高漲的情緒便跌落了一些。本來,在他們的想象中,他們要去的正是這樣的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
銅城氣勢非凡的夜景只給他們留下一閃而過的印象。汽車很快拐進了東面一條幽黑深邃的山溝裡。他們甚至連夢寐以求的火車都沒來得及看見,只聽見它的一聲驚人的長嚎和車輪在鐵軌上鏗鏘的撞擊聲,接著就被拉進了這條與他們家鄉別無二致的土山溝……一種不安和驚恐的情緒一霎時使這個剛才還歡呼雀躍的車箱,陷入了一片深寂。黑暗中,前面坐著的人堆中傳來幾聲唏噓嘆息。
當又一片燈火出現的時候,這些人再一次從車箱裡站起來,這片燈火看起來也很壯觀。
於是大家的情緒又不由地熱烈起來。
這的確是一個煤礦——但還不是大牙灣!
汽車再一次駛入黑暗中。
人們的情緒再一次跌落下來。
接著,汽車又穿過兩個礦區,在夜間十點鐘左右才駛進大牙灣煤礦。
從燈火的規模看,大牙灣顯然也是個大地方。
車箱裡頓時活躍起來。黑暗中有人用很有派勢的口氣說:“哼!看我們是些什麼人!他們敢把我們塞在一個不象樣的地方!”這些沒見過大世面的地方的子弟,腦子裡只保留著自己父輩在鄉縣的權威印象,似乎那權威一直延伸到這裡甚至更遙遠的地方。
汽車拉著黃土高原這些自命不凡的子弟,在礦部前的一個小土坪上停下來。他們不知道,這就是大牙灣的“天安門廣場”。旁邊礦部三層樓的樓壁上,掛著一條歡迎新工人到礦的紅布標語。同時,高音喇叭裡一位女播音員用河南腔的普通話反覆播送一篇歡迎詞。
輝煌的燈火加上熱烈的氣氛,顯出一個迷人的世界。人們的血液沸騰起來了。原來一直聽說煤礦如何艱苦,看來並不象傳說中的那麼差勁!瞧,這不象來到繁華的城市了嗎?好地方哪!
可是,當招工的人把他們領到住宿的地方時,他們熱烘烘的頭腦才冷了下來。他們寒心地看見,幾孔磚砌的破舊的大窯洞,裡面一無所有。地上鋪著常年積下的塵土;牆壁被煙燻成了黑色,上面還糊著鼻涕之類不堪入目的髒物。這就是他們住宿的地方?
煤礦生活的嚴峻性初次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在他們還來不及嘆息的時候,礦上的勞資調配員便象嚴厲的軍事教官一般,吼叫著讓他們到另外一個地方去背床板,扛凳子。是的,既然到了煤礦,就別打算讓人伺候,一切要自己動手。背床板扛凳子算個屁!更嚴厲的生活還在後邊哩!
一孔窯洞住十個人。大家剛支好床板,勞資調配員便喊叫去吃飯。
他們默默無語地相跟成一串來到食堂。一人發一隻大老碗。一碗燴菜,三個饅頭。
“有沒有湯?”有人問。
勞資調配員嘴一撇,算是回答:得了吧,到這裡還講究什麼湯湯水水!
吃完飯以後,這些情緒複雜的人重新返回宿舍,開始鋪床,支架箱子。
現在,氣氛有所緩和。大家一邊拉話,一邊爭著搶佔較好的床位;整理安放各自的東西。不管條件怎樣,總算有了工作嘛!
現在,這些縣領導的子弟們紛紛把包裹鋪蓋的彩色塑膠布開啟。每人一大包,被褥都在兩套以上。整潔簇新的被褥一鋪好後,這孔黑糊糊的大窯洞五顏六色,倒有點滿室生輝的樣子。眾人的情緒又隨之高漲起來。他們分別開啟自己的皮箱或包銅角的大木箱,一次次誇耀似地把裡面的東西取出又放回……
只有孫少平一個人沉默不語。他把自己唯一的家當——那隻破提包放在屋後牆角那張沒人住的光床板上。直至現在,這夥人誰也沒有理睬他。是的,他太寒酸了,一身舊衣服,一隻破提包,竟連一床起碼的鋪蓋也沒有。在眾人鄙視的目光裡甚至含著不解的疑問:你這副樣子,是憑什麼被招工的?
到現在,少平也有點後悔起來:他不該把那床破被褥送了別人。他當時只想,既有了工作,一切都會有辦法的。沒想到他當下就陷入了困境。是呀,天氣漸漸冷了,沒鋪蓋怎麼行呢?更主要的是,他現在和這樣一群人住在一起!如果在黃原攬工,這也倒沒什麼;大家一樣犧惶,他決不會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