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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不合格呢?”
“當然要退回原地!”
“不!我不回去!”少平衝動地大聲叫起來,眼裡已經旋轉著淚水。
這時,女大夫的丈夫在門口探進頭看了看,生氣地白了少平一眼,然後把門“啪”地帶住了。
女大夫本人現在只是帶著驚訝的神色望著他。她說不出什麼來。她顯然被他這一聲哈姆雷特式的悲愴的喊叫所震懾。少平自己也知道失禮了,趕忙輕聲說:“對不起……”他用手掌揩去額頭的汗水,又把手上的汗水揩在胸前的衣襟上。他哀求說:“大夫,你一定要幫助我,不要把我打發回去。我知道,我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裡。你將決定我的生活道路,決定我的一生。這是千真萬確的!”
“你原來是幹什麼的?”女大夫突然問。
“攬工……在黃原攬了好長時間的工。”
“上過學沒有?”
“上過。高中畢業,在農村教過書。”
“當過教師?”
“嗯。”
“那你……”
“大夫,我一時難以說清我的一切。我家幾輩子都是農民。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煤礦雖然苦一些,但我不怕這地方苦。我多麼希望能在這裡勞動。聽說有的人下幾回井就跑了。我不會,大夫。你要知道,這是我的最後一次機會。你要相信,我的血壓一點都不高,說不定是你的血壓計出了毛病……”
“血壓計怎會出毛病呢!”女大夫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這一絲笑意對少平來說,就象陰霾的天空突然出現了太陽的光芒!
“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明天覆查時,你不要緊張……”
“萬一再緊張呢?”
女大夫這次完全被他的話逗笑了。她從藤椅裡站起來,在茶几上提起那幾斤蘋果,一邊往他手裡遞,一邊說:“你把東西帶走。明早複查前一小時,你試著喝點醋……”孫少平一怔。
他猛地轉過身,沒有接蘋果,急速地走出了房子。他不願讓大夫看見他奪眶而出的淚水。他在心裡說:“好人,謝謝你!”
他絆絆磕磕下了樓道,重新回到馬路上。
他解開上衣的鈕釦,讓秋夜的涼風吹拂他熱烘烘的胸脯。現在他腦子裡是一片模糊的空白。他只記著一個字:醋!
他立刻來到礦部前,但看見所有店鋪的門都關了。
他發愁地立在馬路邊,不知到何處去買點醋?晚上必須搞到!明早上七點鐘就要喝,而那時商店的門還不會開呢!
他抬頭望了望山坡上密麻麻的燈火,突然想:他能不能到礦工的家戶裡去買一兩毛錢的醋呢?
這樣想的時候,他的兩條腿已經迫不及待地向山坡上的燈火處走去了。
在大牙灣煤礦,能住進這層樓的只能是幹部和雙職工。大部分礦工的老婆和孩子都是“黑戶”——連戶口也沒有,怎有資格住公家的房子呢?
說實話,礦工太苦了。如果身邊沒有老婆孩子,那他們的日子簡直難以熬過。在潮溼陰冷的地層深處,在黑暗的掌子面上,他們之所以能夠日復一日,日日拼命八九個小時,就因為地面上有一個溫暖而安樂的家。老婆和孩子,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太陽,永遠溫暖地照耀著他們的生活。因此,他們把家屬的戶口都扔在農村,在礦區周圍隨便搭個窩棚,或在山崖上戳幾孔小窯洞,把老婆孩子接過來,用自己的苦力養活著他們,而同時也使自己能經常沐浴在親人們的溫情和關切之中。
這樣,在整個礦區周圍的山山窪窪,溝溝渠渠,就建立起一片又一片的“黑戶區”。一般人都是同鄉人擠在一塊,口音,生活習俗都相同,有個事可以互幫。因此,就形成了“河南區”、“山東區”和黃土高原、中部平原等各地的“黑戶區”。一般說來,河南人住宿比較講究,即是幾座低矮的茅草房,院落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牆壁都刷成白的——似乎專門和煤作對比色!不僅大牙灣,銅城所有的煤礦,都佈滿了這樣的“黑戶區”。
孫少平現在走進的正是大牙灣的“河南區”。
他穿過鐵路,上了一道小山坡,隨意走進一個小院子(他想不到以後會和這小院結下那麼深的不解之緣!)。這院落連同三四個小房子,都可以說是“袖珍”形的。房子只有一人多高,如果伸出手臂,就可以隨便在房頂上拿放東西——那上面就是擱著許多日用雜物。
“你找誰呀?”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歪著頭在院子裡問他。
少平蹲下來,先笑嘻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