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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時而急匆匆地走著,時而又放慢腳步,讓那顆歡蹦亂跳的心稍許平靜一些。前面不遠處就是大街,那裡人聲沸騰一片紛擾。人們!你們知道嗎?知道這城市有個攬工漢和地委書記的女兒戀愛嗎?你們也許沒人會相信有這樣的事;這樣的事只能出現在童話裡。可這是真的!
此刻,我為什麼要去找金波?是要告訴他這件事?是啊,多麼想給朋友說一說,好讓他來分享我的幸福!分享,這個字眼用得不恰當……扯到哪兒去啦!
是的,我當然會把這事告訴金波的,但不應該是現在。正如他和那位藏族姑娘戀愛一樣,秘密最好過一段時間再給朋友傾吐。愛情啊,無論是橄欖還是黃蓮,得先自己一個人嚼一嚼!
既然不是去給金波說這事,現在就不應該去他那裡——此刻最好一個人慢慢地回味剛剛發生過的那一切……現在,孫少平發現他已經走到東關大橋的人群裡了。
他猛地停住腳步,不由向人行道旁邊那個低矮的磚牆瞥了一眼。
一股冰涼從後腦勺沿著脊背傳遍了全身。他頓時象重感冒退過燒似的清醒而軟弱無力。
剛剛發生的事一下子就似乎遙遠了,而現實卻又這麼近地出現在眼前!
他的兩條腿自動走到那個磚牆下。他初來黃原之時,就是在這地方落下腳,開始等待包工頭來買他的力氣。以後他又不止一次來到這地方。
他彎下腰,不由用粗糙得象石板一樣的手掌,在那磚牆上面摸了摸——這是他經常擱那捲破行李的地方……一種無限憂傷的情緒即刻便湧上孫少平的心間。
你有什麼可高興的?你難道現在就比以前好些了嗎?你只不過和地委書記的女兒親熱了片刻,有什麼可以忘乎所以地樂個沒完?瞧,你在實際生活中的一切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你仍然象一叢飄蓬流落在人間,到處奔波著出賣自己的體力,用無盡的汗水賺幾個錢來養家餬口。你未來的一切都沒有著落——可歲月卻日復一日地流逝了……孫少平立在磚牆邊,眼裡旋轉著兩團淚水,街道上的人群和燈火都已經模糊不清。
愛情的溫柔使少平感到自己變得脆弱起來。他現在痛心地認識到,就是他和她已經到了這一步,但他們仍然還在兩個世界裡!而且隨著曉霞的遠走高飛,這兩個世界只能是越來越遠!
孫少平強迫自己立刻回到現實中來。他,農民孫玉厚的兒子,一個漂泊的攬工漢,豈敢一味地沉醉在一種羅曼諦克的情調中?是的,他和地委書記的女兒擁抱了,親吻了,但這是否意味著他就能和她在一塊生活?他們如此懸殊的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怎麼可能僅憑相愛就能結合呢?更重要的是,曉霞的行為是出於愛情還是一種青春的衝動?他馬上就是省報的記者,能一直對他保持愛情嗎?
可是,他感到她確實是一片真心……這時候,少平不由想起他哥和潤葉姐的關係——不幸的是,命運是否也要他重蹈他哥的覆轍?
不!他決不會象哥哥一樣,為了逃避不可能實現的愛情,就匆忙地給自己找個農村姑娘。無論命運怎樣無情,他決不準備屈服;他要去爭取自己的未來!當然,這不是說,他以後就一定能和曉霞一塊生活——即是沒有田曉霞,他也要去走自己的道路!生活包含著更廣闊的意義,而不在於我們實際得到了什麼;關鍵是我們的心靈是否充實。對於生活理想,應該象宗教徒對待宗教一樣充滿虔誠與熱情!
立在磚牆旁的孫少平閉住了眼睛。他看見,遙遠的撒哈拉大沙漠裡,衣衫襤數,蓬頭垢面,一步一跪的教徒們。眼睛裡閃爍著超凡脫俗的光芒,艱難地爬蜒著走向聖地麥加……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他所熟悉的世俗生活中的黃原東關。現在,夜色之中,燈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攤點小販雜亂地散佈在街道兩邊。各色人等,南腔北調,吆喝聲不絕於耳。在他周圍,最後一些等待包工頭招工的工匠們,失望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找個地方去過夜——少平知道,這些人多半不會找旅社,現在是伏天,野外隨便一個小土圪嶗就能安息。
突然,他在對面電影院門口,似乎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仔細辯認了一下:沒錯!這是上次他用自己的一百元錢打發回家的小翠!
這女孩子怎麼又出現在這裡呢?
孫少平趕忙穿過馬路,徑直走到小翠面前,急切地問她:“小翠!你怎又來了?”
這孩子一邊磕葵花籽,一邊瞪住眼看著他。大概是因為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她幾乎都認不出他是誰了。
好半天,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