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股巡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興起的鄉鎮企業……半個鐘頭以後,這一群上面來的領導人就在孫少安的陪同下,向他的磚場走去。孫玉亭拖著爛鞋,臉上帶著消失了幾年的狂熱,手忙腳亂地在前面引路。
同一個時刻,在少安家的兩個邊窯裡。婦女們正忙亂地準備飯菜,菜刀在案板上叮叮咣咣直響——一旦點火儀式結束,就要開始吃慶賀飯。這頓飯招待的可不是一般人!做飯的婦女們臉上都帶著某種緊張神色。象是在操持敬神的祭品。為了使領導們吃飯時涼快些,田五和幾個人把村裡借來的幾張飯桌,支架在了院子背陰的涼崖根下。
現在,以周縣長為首的一群領導,已經來到磚場上。人群立刻擁擠著包圍了這些領導,紛紛觀看“大幹部”究竟是個什麼樣——老百姓能這麼近看一回縣長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這將是他們一生中的重大經歷。
雙水村我們所熟悉的那些人物,大部分都在這裡露了臉。即是象金俊武這樣矜持自尊的人,也經不住如此場面的誘惑,站在人群中張著驚愕的嘴巴觀看這氣勢非凡的一幕。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我們在人群中沒有發現孫玉厚老漢。
少安他爸到哪裡去了?他兒子這樣體面排場的大喜事,他怎麼能不來跟著榮耀一回呢?
孫玉厚老漢現在就在東拉河對面山上他的玉米地裡。此刻老漢一個人心不在焉地鋤莊稼,似乎和河這面的事毫不相干。
玉厚老漢今天一早就出山了。他只讓少安媽過去幫兒媳婦去操勞。他自己不想參與兒子紅火熱鬧。不知為什麼,他一點也不為兒子的壯舉而感到高興和榮耀。相反,他心中一直有種莫名的懼怕和擔憂。他說不清楚他懼怕和擔憂的倒底是什麼。總之,即使全中國的人都為他的兒子歡呼,孫玉厚老漢也永遠心懷這種懼怕和擔憂啊!
當然,他今天實際上也無心做活,只是到這裡來躲避某種在他看來類似災禍一般的事件。他不時把鋤撂到地裡,蹲在地畔上的玉米林中,憂心忡忡地看著對面那片亂得象馬蜂窩似的人群和那塊高懸在人頭上的“耍電影”的白布帳。在這全村歡騰喜慶的日子裡,蹲在這裡的他簡直就象個不吉祥的怪物。而老漢自己瞅著對面人群頭上的那塊白布,也奇怪地聯想起喪事上的孝布。
他嘴裡吸了一口涼氣,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這時,在東拉河這麵人頭攢動的場地上,孫玉亭一臉莊嚴點燃了他那把破掃帚,交給了侄兒。一股嗆人的煤油味瀰漫在空氣之中。孫少安尊敬地將火把又傳遞給周縣長。縣長滿面笑容走到燒磚窯口,點燃了爐火。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喧譁聲。幹部們舉起胳膊使勁鼓掌。整個點火過程的形式,倒象是召開奧林匹克運動會!
接下來,村、鄉、縣各級領導先後都即席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當然都是表彰孫少安和賀秀蓮的。
等最後講話的周縣長話音一落,孫玉亭就指揮人放開了炮。一霎時,噼噼叭叭的炮聲,人群的喧鬧聲,加上熊熊的爐火、飄飛的硝煙和亂腳淌起的黃塵,把這個“點火儀式”的熱鬧氣氛推向了高潮……我們發現,剛才代表雙水村“致詞”的是羊奶喝得紅光滿面的金俊山(他已成了奶羊專業戶)。
那麼,有這麼多“上級領導”光臨的大好場面,而且就在雙水村,村裡的党支書田福堂豈能不在這裡露臉呢?當然,我們也知道,他一直和孫少安有隔閡。但是,福堂向來是個精明的政治家,他不會因臉皮就連“大場面”都不顧——他終歸還是雙水村的“一把手”嘛!
第十五章
在孫少安磚場的“點火儀式”鬧翻了雙水村的時候,田福堂正一個人躺在他家院牆外那個破碾盤上,無聲無息地曬太陽。
他的狀況看起來十分令人震驚。
福堂的身體是完全垮了。他瘦得象一根乾柴棒,原來合身的衣服如今顯得袍褂一般寬鬆。臉色蒼白不說,還蒙著一層灰暗;多時沒刮剃的鬍鬚亂糟糟地臉上圍了一圈。碾盤旁邊的土地上,吐下一堆骯髒的粘痰。
他半閉著眼睛,蜷曲在這個早年間就廢棄的破碾盤上,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那乾癟的胸脯還在起伏,我們會以為他不再是個活人。
夏日的陽光熱烘烘地照耀著大地。在這樣的日子裡,人們都巴不得躲到陰涼地方去,而田福堂卻專意在這裡曬太陽。只有這毒辣辣的陽光和熱燙燙的石碾盤,才能使他冰涼乾瘦的身體得到某種撫慰。他感謝夏天的陽光給他帶來了溫暖。
他沒福氣在這破碾盤上長時間安靜地閉目養神。過個一時半刻,猛烈的咳嗽就象風暴一般把他掀起來,使他不得不可憐地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