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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妻子,這就是她們的天職。礦工們正是在妻子溫暖的懷抱中,重新恢復了力量和勇氣,再一次喚起莊嚴的生活責任感,幾個小時後,又穿上冰涼骯髒的工作衣,從那個“黑口口”裡鑽入到地層深處……沒有家室的光棍們,只好到職工灶上狼吞虎嚥吃喝一頓,然後大部分人都回到集體宿舍,倒在自己的床鋪上矇頭大睡了。
也有一些心神不安的人,出去在礦區無所事事地亂串一通。他們有時會蹲在二級平臺食堂外的牆楞邊,永不厭煩地觀看下面小廣場上的人來人往。特別是碰巧從礦部大樓裡走出一位女幹部,那這一天就算是交了好運。看女人不犯法。看!直要把你看得連路也走不成;最好再看得你跌一個馬趴!
在煤礦這個大世界裡,什麼人也有,什麼事也出。在某些方面,它象軍隊一般嚴格,在另外一些方面,它又散亂得無邊無沿。有人勇敢地流血犧牲,有人卻在偷雞摸狗;有人栽花種草,有人卻看哪裡乾淨便故意把哪裡弄髒;有人學英語,有人說髒話,即是同一個人,有時候會把事幹得叫你肅然起敬,有時卻又叫你哭笑不得,甚至使你討厭和憎惡。這是一個奇特的生存部落。先進與落後,文明與野蠻,高尚與粗俗,新的與舊的,全都混雜並存,並織在一起。
當然,煤礦看起來似乎比任何一個地方都亂,但實際上任何生產單位都又很難和它嚴密的秩序相比。礦務局總排程室對全域性二十幾個礦井下面成千上萬人的勞動,每時每刻都瞭如指掌。局長本人的電話任何時候都能直接和某個掌子面上的班長通話。這是一張聯絡緊密的大網,即是某個最小環節的失誤,也會引起全域性的震動。
別以為亂就會失去秩序——你去看看蜂房裡的情況就明白了。
但煤礦終究是煤礦。對於一個生活在其間的人來說,除過在生產崗位上按章作業,生活中就大都得靠自己管自己了。人是這麼多,勞動又這麼沉重,誰告訴你應該怎樣生活或不應該怎樣生活?當然,要是你犯了法,公安局會來找你的。
對於大部分礦工來說,勞動,賺錢,睡覺,把自己的小窩儘量弄合適一些,有精力的話,再去看一場電影,這就夠滿足了。
但孫少平無法長期忍受這種生活,他慢慢開始為自己找點另外的事,以彌補他精神上的空缺。
他首先想到的是學習。前不久,他曾經對曉霞談起過他的抱負——準備將來報考煤炭技術學校。
曉霞走後不久,他就滿懷著對自己未來生活的激情,四處奔波著,終於找全了過去高中時的數、理、化課本和一些參考書。
儘管這是複習過去的功課,但和從頭學沒什麼區別。我們知道,他們上學的時候,基本沒有學什麼文化,大部分時間都搞了“革命”。
整整一代人知識素質的低落,也許是文化革命最為嚴重的後果。教育的斷層造成當今國家中生代人才的斷層。其消極痕跡,到處斑駁可見。而迅猛發展的生活程序又對人的知識提出了嚴厲的要求。被貽誤了的一代只能痛苦地在以下二者中選擇:要麼被生活淘汰;要麼走“在職進修”的道路。好在國家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到處在開辦“電大”、“業大”
和“自修大學”,為這些人創造學習條件。
少平上井後,儘量抓緊時間演習功課。這是一件相當沉重吃力的事,甚至比挖煤都要艱難。不過,這種艱難帶給人的是心靈的充實。人處在這種默默奮鬥的狀態,精神就會從瑣碎生活中得到昇華。
正當孫少平沉緬於各種公式、定理和化學分子的時候,曉霞的一封信卻把這一切打斷了。
這封信看起來和往常的信沒有什麼不同,信中除過海闊天空,談東論西,也同往日一樣表達了她對他的熾熱感情和無盡的思念。只是在信的後面,她隱約地提到和她一塊工作的一個男人似乎在追求她。而最使他震驚的是,她竟然沒有“攻擊”這個人。她並且坦率地告訴他,這個人的名字叫高朗,也是原西籍人,還是什麼中央某個“老”的後人等等……一剎那間,少平感到就象一塊矸石砸在了他的腦袋上,眼裡火星亂飛!
他隨手把信扔進箱子,一個人腳步趔趄地走出宿舍。
他糊里糊塗穿過礦區,而又不知道他該去哪裡,眼前一切都是朦朧迷茫的;礦區各種建築物象頑皮的兒童胡亂堆壘的積木。高聳的井架傾斜了;不是天輪在旋轉,而是整個天空在旋轉。
“天啊……”他嘴裡喃喃地叫道。他自己並不清楚,他正沿著鐵道的枕木,一直走出了礦區,已經來到了東頭的山野裡。
他呆立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