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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下半夜了,乾清宮的大殿裡清冷異常。
時雍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去,大殿內的侍衛安靜地站著,每個人挺背撫刀,宛如被定格在深幽歷史裡的馬俑一般。凝重、莊嚴。
李明昌身子佝僂,微微駝著背,將時雍引入寢殿。
“姑娘,請吧。”
暖閣裡比外面暖和許多,走進去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道。太醫顧順站在門口,看到時雍進來,目光很是複雜。時雍沒有理會他,徑直越過他走向屋中。
鏤空雕花的通頂紫檀木床,黝黑泛亮,古樸深邃,明黃的床幔,繁複的雕工和裝飾,散發著至高無上的權勢力量。
這是帝王居所。
室內光線暗淡,床幔用掛鉤撩起,一眼可見光啟帝安靜地躺在那張偌大的龍床上,身著明黃的寢衣,清俊的臉平靜無波,悄無聲息。
兩個侍侯的宮女,跪在一邊,像木偶般一動不動。
天下至尊,也不過一張床安放。
時雍看著龍床上的男子,再看著這殿中悄無聲息的人,想到殿外那一群各懷心思的人,突然覺得這個宮殿森冷無比,每個角落彷彿都有無數的利刃與暗箭,無時無刻不想要了床上這人的命。
帝王孤寡,果不其然。
與這天下大好山河相比,若是讓她做這個皇帝,每日要和那般虎視眈眈的人鬥智鬥勇,不要也罷。
時雍的心沉甸甸的。
錦衣衛和羽林衛之爭,皇后和太子之爭,一切皆在這個男人身上,若是不能讓他醒過來,這天下必將大亂。錦衣衛能阻止朝臣們一夜,不能阻止一年。自古江山白骨堆。今夜不解決掉宮中的麻煩,明日天一亮,爭端再起,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時雍在榻前的軟凳坐下,為光啟帝切脈。
屋子裡的人,屏緊了呼吸。
時雍也許久沒有動,好一會,她轉頭對李明川說:“公公,麻煩幫個忙。”
李明昌不知她要做什麼,走到身邊看著她。
時雍道:“幫我把陛下的嘴扳開。”
李明昌嚇得臉都白了,“放肆!陛下龍口,豈能隨意……”
時雍瞥他一眼,“那我自己來。”
本來她還顧及男女之防,想矜持矜持,看這老太監迂腐的樣子,就懶得跟他廢話了,起身捏住光啟帝的鼻子,抬高他的下巴,直接拿起床邊碗裡的一把湯勺,就去撬他的嘴。
李明昌嚇得脊背冒汗。
“大膽。你這是……”
時雍不理他,捏緊皇帝鼻子,撬得很是用力——然後,與突然睜眼的光啟帝眼對眼。
李明昌想要拉她。
見狀,僵住。
有那麼小半會工夫,三個人誰也沒有動。
慢慢的,時雍鬆開皇帝下巴,坐回去鎮定自若地問:
“李公公,陛下最近用膳如何?”
李明昌瞄了皇帝一眼。
“前幾日還能用一小碗米飯,太醫說有好轉,可昨日早上只是進了小半碗粥,就嘔吐不止。後來,得聞皇后娘娘難產,陛下一急,就昏過去啦。”
時雍:“能把陛下用的粥端來我看看嗎?”
李明昌愣了愣,“昨日的粥,哪裡還可得?”
“荒唐!”
時雍氣呼呼地質問:“陛下用粥昏厥,怎可不查毒就將粥處理掉?你們就是這般伺候陛下的?”
這怎麼訓起他來了?
李明昌瞠目結舌。
“毒?你是說陛下的飲食有毒?”
時雍瞄了一眼床上闔著眼的皇帝,冷聲道,“沒錯。我懷疑陛下這病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李明昌嚇得臉都白了,驚問:“姑娘此話可不能亂講……你可有證據?”
時雍問:“陛下是不是用膳時胃口不佳,時常嘔吐和腹瀉?”
李明昌點頭稱是,“你如何得知?”
時雍道:“我懷疑陛下身邊有慢性毒源。這樣的毒不會馬上致人死亡,卻會拖垮陛下的身子,讓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虛弱下去,那腹瀉、嘔吐,便是人體中毒後的自救反應。”
說著,她輕輕抬起光啟帝一隻胳膊,撩高他的袖口,示意李明昌來看,“這些小紅點便是人體自然排毒時溢位的皮疹。陛下正當壯年,怎會冷不丁體弱多病,久治不愈?”
說到此,她的視線冷不丁轉到低頭恭候在門口的顧順身上。
“顧太醫為陛下診治這麼久,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