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找1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親也為我的戶口發愁,她比父親實際。開始我們兩人設法說服父親,讓他活動活動,把我的戶口弄回來。但每次我們開口提這件事,父親就直皺眉,他邊搖頭邊說他對如何去活動沒半點主意。此外,他還會說,國家的形勢一定得變,不變就要亡國,過不了多久,一個人就得憑他的真才實學吃飯,找工作要靠一技之長。他的話像是天方夜譚,我們都不敢太拿它當真。
母親和我漸漸不再求他了,我們覺得這事恐怕只能靠我們自己。但我們也完全不知從何著手,只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首先必須找關係開後門。我們得找到一個肯幫我們的人,這個人有心不夠,還得有權。我們開始四下打探,這中間還得提防著鄰居破譯我們的計劃,壞了我們的好事。
幾個月下來,終於有了一絲線索。姑姑提到她有個同事是這地方的人,他父親是個退休的縣長。不過這老人既非共產黨,又非國民黨,乃是所謂的“民主人士”。起先聽來希望並不大,但母親說不妨一試,死馬當作活馬醫。於是她買了禮物,乘上公共汽車,直奔老人家中。
夜幕降臨,母親回來了,精疲力盡,卻喜上眉梢。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著發脹的腿,說我們踏破鐵鞋,這下算是找對了人,老人幾乎認識當地政府的所有官員,有些是工作關係,有些則是私交。親朋戚友,老上級,舊下屬,沒有他不熟的。這種“地頭蛇”,強龍都壓不過。
地頭蛇?後來我拜訪了老人,他其實慈眉善目,他幫我們完全不是為那點兒禮物,實在是出於同情。但其他那些在我回城檔案上蓋章的大小官員就不那麼好說話了,即便有老人出面,母親還得不斷地送禮求情。她的健康出現問題時,便由我出馬,她在幕後當顧間。
就這樣,我上了兩年的家庭大學,倒同時學了兩個專業。英語是其一,如何跟官員打交道是其二。等到我把所需檔案蓋滿了章,一切打點停當,我已然是一個嫻熟的後門專家了。
現在我面臨最後一道關卡。我得回到涼水泉,將戶口從嚴的手中拿出來。我超假不歸,嚴曾多次威脅說要好好懲辦我。但我這會兒對付他,已是成竹在胸。以前我對嚴這類人是又恨又怕,現在我卻用知識武裝了頭腦。知識就是力量,我的知識可歸納為以下幾個要素:對付有權柄的官員,你必須耐心,察言觀色。說話進退留有餘地,動之以情。最關鍵的是記住這些官員也是人,而不是神。他們看上去也許咄咄逼人,但他們都有自己的軟弱之處。你得因人而異:對君子只需據理陳情,籲請他們高抬貴手。但這還得輔以關係,即使是正派的官員,也不願得罪上級和同事。對小人則需動用“大炮”和“手榴彈”,他們才會繳械投降。70年代,送給官員最普通的禮物便是煙和酒。人們把煙戲稱為“大炮”,把瓶酒叫作“手榴彈”。
於是我帶了最精良的“武器”上路了:中華牌香菸和茅臺酒。這還是一個親戚幫忙給弄來的,他新近從秦城監獄放了出來,雖然還未官復原職,已經享有一定優待了,包括在北京那些特別的商店裡購買商品。
我到得村裡,決定先把嚴當小人來進攻一番。否則他會打官腔,擺架子,給我上綱上線,這就可能把事情搞糟,前功盡棄。要一步到位,我得把中華牌香菸送給他,這個牌子在中國是響噹噹的。事實上,抽中華牌在當時是身分的一種標誌,只有少數高階官員才有機會抽上這種煙。我幾乎可以肯定嚴以前從來沒有碰過中華牌,且看他如何抵擋這一誘惑!他拿了這煙可以在別人面前擺譜,如果需要,他也可以轉手當禮物去辦他自己的事情。
天擦黑,我敲開嚴家的門。幾句寒暄之後,我拿出兩條大中華,放在炕上說:“這是我從家帶來的一點兒心意,請別見外。”我臉上掛著笑容,把煙向他面前一推。
他在瞬間猶豫了一下,我看得出來。隨即他便恢復了村裡一把手的威嚴:“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能收。拿回去!”
我當然不能就拿回去,但我也不能強迫他收下。一時間,場面變得尷尬起來。我只得轉身給孩子們發一些糖果,這沒關係。
然而這當口外面卻傳來敲門聲,又有幾個知青上門來了。我不由得一陣緊張,像是把手伸到別人口袋裡的小偷被逮了個正著,渾身冒汗,滿臉通紅,腦子一片空白。
知青進屋後坐了下來,嚴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我也只得陪著笑臉同他們打招呼。再偷眼望望炕上的香菸,那是我最糟的一場惡夢,嚯,它們不見了!嚴用被子把它們蓋了個密不透風。謝天謝地,我得救了!過了一小會兒,我站起來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