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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煙雲。此生已休矣,來世未可知。我失去的無法估量,而前途又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唯有這一刻,我敞開了一個自由的靈魂。
23 我何所得?我何所失?
剛邁進家門,母親就衝出來迎接我。她的臉仍是又黃又腫,此刻卻洋溢著快樂,寫滿了關愛。我覺得她就像童話裡的母親,一下看見自己在森林裡迷途三天的小女兒回到家中。看到母親這樣,我很感動,一下釋然了。父親隨後告訴我他們那頭的故事。
父親說他開始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那封簡訊的弦外之音,他平時在家中還算比母親更善解人意呢,但這次他卻疏忽了,只把這當成一般的信,徑自回覆,用的是慣常的那種令我痛恨的官腔。而母親卻感到不安。她不斷地在琢磨我寫的那幾行字,不久她就恍然大悟,意識到我遇到了麻煩,很大很大的麻煩。
她對父親說:“聽著!小瑞一定碰到了麻煩。你知道她那個倔性子,以前她從未抱怨過北大荒,總說她過得很好。這孩子特別好強,若非山窮水盡,她不會向我們開這個口的。她真的需要我們幫助!她一定是走投無路了,這封信是她最後的一線希望!”
父親一聽之下,覺得大有道理,不由得也著急起來。他們於是馬上行動,電報都是出自母親之手,父親只是代母親跑腿。當他第三次去郵局,所有的員工都停下手中的活,從櫃檯後走出來拉住父親的手,向他表示對母親的哀悼。父親猝不及防,萬分尷尬。
這時父母的幹校搬到冀縣縣城一年多了,在這麼個小縣城裡,人們彼此稔熟,而且平時多是母親去郵局給3個孩子寄信寄包裹,郵局的工作人員都認識她。這之後,她再也不敢上郵局了。她說她可不想嚇著那些好心的工作人員,免得他們以為大白天撞到鬼了。
雖然我和父親都覺得母親的第三封電報寫得太過分,我還是大為感動。母親!誰能想得到在我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她反而是唯一理解我的人呢?這令我感到過去我對她有欠公允。我一直把她看作父親的應聲蟲,我們兩人從來不曾將心比心地好好交談過。我錯看了她,但得出這個結論使我無比欣慰。
這麼說事情既沒我想象得那麼槽,也沒我想象得那麼好。父母把我召回來僅僅是出於他們對我的擔心,他們對怎麼把我的戶口從北大荒調進城完全一籌莫展。
“先不去想戶口的事吧!”父親說,“只要你母親和我有一日吃的,就餓不著你。你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戶口,而是你的年齡!你已經22歲了,連初中都沒念完,時間一天天過去,如果你再不趕快學點兒東西,你一輩子就完了!”
“幸好,”他接著說,“這段時間我們正閒著,又不能走。我們也不像其他人沒事就做傢俱、養雞什麼的。從現在起,乾脆我們來教你英語。兩個教授對一個學生,你聽說過這個比例嗎?如果你集中精力學,把你教出來是十拿九穩的。”
母親和我對他的理論將信將疑,但我們也都支援這個計劃,因為似乎別無它路可走。於是在接下去的兩年半時間裡,我按一個很嚴格的作息時間生活:清晨6點即起,跑步半小時,背單詞1小時,吃過早餐,跟父親上3小時的語法及課文,下午跟母親做3小時的練習及對話,晚上或寫大字或跟著聽美國之音播放的英語九百句,這檔節目在那個小地方居然並未受到干擾。
我最喜歡的活動還不是這些,而是黃昏時的漫步。晚飯後,我們常沿著冀州古城的殘垣斷壁慢慢散步,這些城牆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以前的三國時期。當時冀州是北方軍閥袁紹據守的重鎮,城牆高且厚,護城河寬且深。要塞縱然固若金湯,袁紹還是被曹操打敗,吐血而亡。此後,城牆失修記塌,護城河也被填平了。現在城牆的兩面種了冬麥,因持續乾旱之故,冬麥長得又矮又細,只有尺把高。
父母發現這古城牆是個談話的絕妙場所。在家他們不敢隨便說話,門窗緊閉仍不能放心,生怕隔牆有耳。鄰居中的一些人“文革”伊始就成了父母的死敵,這些人擅長刺探情報,投書告密,堪稱世界級諜報人員。
我的父母亦是不弱,居然想出了城牆這一高招兒。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土城牆上,他們可以任意高談闊論,即使偶爾有人走過,他們在城牆上也能早早看見。我一到那兒,就把這幾年鬱積在心頭的想法統統倒了出來。
“你們不知道!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不但勞民傷財,而且製造了一場前所未有的人間悲劇!不過我倒因禍得福,的的確確學了點東西,長了點兒見識,只不過這並不是領導所期望的。比如說,我同意毛主席說的階級鬥爭在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