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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大得足以壓住車輪咯咯聲的嗓門嚷著:
“我絕不能聽任她那個雜種侄子毀掉我兒子。他爹是個站櫃檯的,在我表弟彼得·保羅·麥克斯威尼的店裡賣棉線帶。我決不讓他得逞。”
他住了嘴。布盧姆先生把視線從他那憤怒的口髭,移到鮑爾先生那和藹的面容,以及馬丁·坎寧翰的眼睛和嚴肅地搖曳著的鬍子上。好一個吵吵鬧鬧、固執己見的人。滿腦子都是兒子。他說得對。總得有個繼承人啊。倘若小魯迪還在世的話,我就可以看看他長大。在家裡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穿著一身伊頓式的制服,和摩莉並肩而行。我的兒子。他眼中的我。那必然會是一番異樣的感覺。我的子嗣。純粹是出於偶然。準是那天早晨發生在雷蒙德高臺街的事。她正從視窗眺望著兩條狗在“停止作惡”的牆邊搞著。有個警官笑嘻嘻地仰望著。她穿的是那件奶油色長袍,已經綻了線,可她始終也沒縫上。摸摸我,波爾迪。天哪,我想得要死。這就是生命的起源。
於是,她有了身孕。葛雷斯頓斯音樂會的邀請也只好推掉。我的兒子在她肚子裡。倘若他活著,我原是可以一直幫助他的。那是肯定的。讓他能夠自立,還學會德語。
“咱們來遲了嗎?”鮑爾先生問。
“遲了十分鐘,”馬丁·坎寧翰邊看看錶邊說。
摩莉。米莉。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是單薄了一點。是個假小子,滿嘴村話。呸,跳跳蹦蹦的朱庇特哪!你這天神和小魚兒哪!可她畢竟是個招人疼的好姐兒,很快就要成為婦人啦。穆林加爾。最親愛的爹爹。年輕學生。是啊,是啊,也是個婦人哩。人生啊,人生。
馬車左搖右晃,他們四個人的身軀也跟著顛簸。
“科尼蠻可以給咱們套一輛更寬綽些的車嘛,”鮑爾先生說。
“他原是可以的,”迪達勒斯先生說,“要不是被那斜視症折騰的話。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闔上了左眼。馬丁·坎寧翰開始把腿下的麵包渣子撢掉。
“這是什麼呀,”他說,“天哪,是麵包渣兒嗎?”
“想必新近有人在這兒舉行過野餐哩,”鮑爾先生說。
大家都抬起腿來,厭惡地瞅著那散發著黴臭、釦子也脫落了的座位皮面。迪達勒斯先生抽著鼻子,蹙眉朝下望望說:
“除非是我完全誤會了……你覺得怎麼樣,馬丁?”
“我也這麼認為,”馬丁·坎寧翰說。
布盧姆先生把大腿放下來。虧得我洗了那個澡。腳上感到很清爽。可要是弗萊明大媽替我把這雙短襪補得更細一點就好了。
迪達勒浙先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這畢竟是,”他說,“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
“湯姆·克南露面了嗎?”馬丁·坎寧翰慢條斯理地捻著鬍子梢兒,問道。
“來啦,”布盧姆先生回答說:“他跟內德·蘭伯特和海因斯一道坐在後面哪。”
“還有科尼、凱萊赫本人呢?”鮑爾先生問。
“他到公墓去啦,”馬丁·坎寧翰說。
“今天早晨我遇見了麥科伊,”布盧姆先生說,“他說他儘可能來。”
馬車猛地停住了。
“怎麼啦?”
“堵車了。”
“咱們這是在哪兒呢?”
布盧姆先生從車窗裡探出頭去。
“大運河,”他說。
煤氣廠。聽說這能治百日咳哩。虧得米莉從來沒患上過。可憐的娃娃們!痙攣得都蜷縮成一團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真夠受的。相形之下,她患的病倒比較輕,不過是麻疹而已。煎亞麻籽。猩紅熱。流行性感冒。我這是在替死神兜攬廣告哪。可別錯過這個機會。狗收容所就在那邊。可憐的老阿索斯!好好照料阿索斯,利奧波德,這是我最後的願望。願你的旨意實現。對墳墓裡的人們我們總是唯命是從。那是他彌留之際潦潦草草寫下的。狗傷心得衰竭而死。那是一隻溫和馴順的家畜。老人養的狗通常都是這樣的。
吧嗒一聲一滴雨點落在他的帽子上。他縮回脖子。接著,一陣驟雨嘀嘀嗒嗒地落在灰色的石板路上。奇怪,稀稀落落的,就像是漏勺濾下來的。我料到會下。想起來啦,我的靴子咯吱咯吱直響來著。
“變天啦,”他安詳地說。
“可惜沒一直晴下去,”馬丁·坎寧翰說。
“鄉下可盼著雨哪,”鮑爾先生說,“太陽又出來啦。”
迪達勒斯先生透過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