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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會從此再見不到他了。即使憑著某種異乎尋常的巧遇再見到他。那又怎麼樣呢?他不是有婦之夫嗎?她走遍了天涯海角,卻如海底撈月,現在只落得一個人,在這炎熱的黑夜裡,撐著一把雨傘,頂著傾盆大雨,在陌生人的花園裡,渾身溼透,四顧茫茫。而今天正是聖誕節前夜——也許這是她一生中最後一個聖誕節了。
不怕會少掉一個英國,英國總是會自由——她可不願去跟這些喝醉了酒的新加坡英國人合在一起唱歌。這支廉價的小曲不可忍受地把她帶回到戰爭的初期,那時正是明朗的夏天,也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不列顛之戰”正在進行,海軍中校亨利在空襲柏林之後飛回英國,她撲進了他的懷抱。這一段光榮史現在都已化為灰燼了。她喜歡麥克馬洪夫婦倆,可是他們的那些朋友卻是從俱樂部和陸軍部來的蠢貨。自從喝了“巴喜特”以後,兩個參謀部的年輕中尉一直在向她獻殷勤。這兩個人都討厭到極點,但倒是兩頭漂亮的牲口——尤其是那個金髮長臉的中尉,懶洋洋的,帶著李斯廉。霍華德那種神情。只要她一回到正屋,他們又會來追求她(如果她在黑夜裡尋路沒有一交跌得滿臉汙泥的話)。很明顯,他們兩個都一心要想跟她睡覺——假使不是在今夜,那就在明夜、後夜。
他們錯到哪兒去了啊!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這樣不明不白地為了維克多。亨利的緣故潔身自守,算得上什麼呢?這不過是愚蠢的笑話罷了;守身如玉,完全用不到她身上,因為她早已不止一次地跟人胡搞過了。
在她背後,客舍裡敞開著的窗子看上去象黑夜中一塊淡黃色的長方形。不知道那兒確有一座客舍的人,會以為這是視神經的幻覺呢。前後左右一團漆黑,大雨滂淪,只有那兒有一點隱隱約約的光亮,她也只有這一條路好走。
第十章
拜倫從來沒聽到過深水炸彈在水下爆炸的聲音:“烏賊號”上別的人也都沒聽到過。
只聽得轟隆一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象大錘撞巨鍾似的,震撼著整條潛艇。操縱室裡折騰得如同鬧地震,叫人五臟六腑不得安生;就在這片震天價響的霹靂聲中,玻璃粉碎,沒繫牢的東西四處橫飛,燈光怪嚇人地忽明忽暗。水平舵手排命把住舵輪,標圖人員跌跌撞撞,軍士長德林格摔得趴在地上,其他的人都撞在艙壁上。 拜倫覺得兩個腳脖子一陣鑽心的劇痛,痛得他直擔心兩腳都摔斷了呢。一隻儀表盒刷地當頭掉下,吊在一根電纜上搖來晃去,迸射出藍色火花,冒起一股燒焦的橡皮臭煙。全艇一片嚷嚷聲,亂成一團。
轟隆!
第二聲金屬撞擊的巨響把燈火都震滅了,甲板也被震得隨著艇首朝上翹。在暗頭裡,只見藍色火花閃個不停,艇裡呼天喊地,聲音蓋過了艇殼外轟隆隆的怒吼,一個雙臂亂揮的沉甸甸的身子猛地向拜倫撞了過來,把拜倫的背脊撞到通司令塔的梯子上,痛得他夠嗆。
潛艇艇身驚人地往上翹,到處傳來破裂的聲音,德林格象具還有暖氣的屍體般沉甸甸地壓在他身上——他還聞得到這人滿嘴的煙味——日本人的聲納正得意洋洋地以窄頻帶脈衝訊號響亮而急促地頻頻發聲。乒一乒一乒一乒!這一回真象是末日來臨了!又是一聲爆炸,炸得受盡折磨的艇殼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一股涼水兜頭衝到拜倫臉上。
“烏賊號”上除了魚雷這一致命法寶外,裝備非常 薄弱,行動也非常遲緩。哪怕浮到水面,它的航速也只及得上頭頂上那艘驅逐艦的一半。在水底,它的全速是時速十一海里,通常緩行速度是時速三海里。驅逐艦可以釘著它繞圈子,用聲納來探測它;從艦上翻滾下海的深水炸彈甚至不必直接命中,海水自會把爆炸形成的衝擊波輻射開去。就算誤差三十英尺也能叫“烏賊號”完蛋。它無非是九節細長的圓筒聯接在一起的一個艇身,一段可以容納人的排水管罷了。它的耐壓艇殼還不到一英寸厚。
要彌補行動遲緩這一缺點,只有靠它軍事上唯一的長處,那就是出奇制勝;而出奇制勝的希望已經告吹了。如今它成了一條在電筒光束照射下爬行的蠍子。它唯一的辦法就是潛水;潛得越深,被回聲測距儀發現和咬住的機會就越校可是在仁牙因灣,這個權宜之計也行不通。一艘艦隊潛艇經過試驗的深度是四百二十英尺,這點當時還是保密的,這個深度的安全係數將近百分之百。萬不得已的時候,潛艇艇長通常可以下令潛到六百英尺,心裡存著幾分希望,但願可憐的艇身能經受住接縫處湧進的漏水。潛得再深的話,海水那沉重的黑拳會把鋼板艇殼象錫箔似的捏得粉碎。眼前胡班倒樂於把“烏賊號”冒險潛到試驗深度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