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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的話。”
“如果我們多給礦工們一天一法郎,那末我們的成本費就要高出煤的市價。這樣一來,我們只好關門,而他們也將真的餓死。”
“股東們是否能少賺一點錢呢?那樣礦工們就能多得見文了。”
經理頹喪地搖搖頭。“不能呀,先生,因為你知道煤礦是靠什麼經營的嗎?靠資金。就象別的工業一樣。資金必須有盈利,否則資金就會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比利時煤礦公司的股票,只不過百分之三的紅利,如果紅利再少百分之零點五,股東們就將抽回資金。他們一抽,我們的礦就得關門,因為沒有資金就沒法經營,這樣,礦工們又得捱餓,因此,你可以看出,先生,博里納日的可怕局面,並不是股東們或經理們所造成的,那是礦層內的煤藏量無法令人滿意。至於那種局面,我看,我們只得歸罪於上帝了!”
文森特應該對這種褻瀆神明的話感到震驚,但卻無動於衷。他正在思索經理對他所說的話。
“不過,你們至少可以減少一點工作時間,一天在下面幹十三個小時,那是在屠殺整個村子呀!”
“不,先生,我們沒法減少工作時間,因為這應該與他們的工資相等。工作時間一減少,他們生產的煤,就會大大少於每天五十美分的工資,結果我們每噸煤的成本費就要提高。”
“至少有一件事應該能有所改善的。”
“你是指不安全的工作條件嗎?”
“不錯。至少你們能減少礦井內的事故和死亡。”
經理耐心地搖搖頭。“不,先生,辦不到。我們的紅利太低,無法在市場上售出新的股票,因而壓根兒沒有多餘的資金來對安全裝置投資。——啊,先生,那是一種毫無辦法的、可惡的連鎖反應。我已經見得多了。那也就是我從一個虔城篤信的天主教徒,變為一個辛辣的無神論者的原因。我真不明白天堂裡的上帝怎麼會有意地創造這樣一個環境,使整個民族世世代代地陷入困苦,而絲毫沒有一丁點兒神的憐憫!”
文森特無話可說。他昏惑地走回家去。
二月是一年中最難熬的一個月。直吹無擋的風橫掃山谷和山頂,街上幾乎無法行走。礦工們的茅舍現在益發需要垃圾取暖,但是刺骨的北風勁吹,婦女們無法外出到黑山上去抬取。他們僅有粗布裙衫、紗襪和頭巾來抵禦入骨的寒風。
孩子們只得天天縮在床上,以免凍僵。因為沒有煤生爐子,所以簡直沒有熱食。礦工們從熱得起泡的大地深處一出來,就一刻不停留地投進低於零度的氣溫,在凜冽的北風中,掙扎著穿過雪封的田野,返回家去。因肺病和肺炎引起的死亡每星期中無天發生。在那個月中,文森特為許多喪事祈禱。
他本想教那些藍面孔孩子識字的打算不得不放棄了,他整天在馬卡斯山上拾取所能找到的一丁點兒煤屑粒,分送給最困苦的茅舍。在這些日子裡,他無需再往臉上抹煤灰,他永遠也除不掉礦工的標記了。一個來到小沃斯姆斯的陌生人,一定會叫他“……又是一個‘黑下巴’。”
在金字塔上下跑了幾個小時,文森特才揀到了半袋樣子的垃圾。他手上的藍面板被雪蓋的岩石劃了一條條的傷痕。四點光景,他決定不再抬了,把準備送給村民的垃圾帶回去,這至少能讓幾個妻子為她們的丈夫燒一杯咖啡。他走到馬卡斯的大門口,礦工們剛好魚貫而出。其中有些人認識他,嘰咕地向他打招呼,但其他的人手插在口袋裡,編頭聳肩,眼睛盯著地,走了過去。
最後走出大門的,是一個矮小的老人,他咳得身子都直不起來,簡直沒法行走,他的膝頭在顫抖,從雪封的田野裡吹來的寒風向他襲擊時,他腳步搖晃,就好象被人痛擊了一拳,幾乎撲地倒在冰上,過了片刻,他鼓起勇氣,慢慢地穿越田野,側身迎著一陣強風。他的肩上披著一隻粗帆布袋——看來是從沃斯姆斯的倉庫裡抬來的,文森特看到袋上印著字,他睜大了眼,想認出是什麼字,終於辨認出兩個字:易碎。
把垃圾送往茅舍後,文森特返回自己的棚屋,把全部衣服攤在床上。他有五件襯衫、三套內衣、四雙襪子、兩雙鞋、兩套衣褲和一件多餘的軍服。他留下一件襯衫、一雙襪和一套內衣在床上。其餘的一古腦兒全塞進提包。
他把一套衣褲留給背上寫著“易碎”字樣的老人。內衣和襯衫留給孩子們,好改制成小衣服。襪子分送給得下馬卡斯去的肺病患者。那件暖和的軍服,送給一個孕婦,她的丈夫幾天前因坑道倒塌喪命,為了養活兩個孩子,她頂替了他的位置。
“娃娃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