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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花面腳色,即作吳音,豈吳人盡屬花面乎?此與淨醜著藍衫,同一 覆盆之事也。使範文正、韓襄毅諸公有靈,聞此聲,觀此劇,未有不抱恨九原,而思痛革其弊者也。今三吳縉紳之居要路者,欲易此俗,不過啟吻之勞;從未有計及此者,度量優容,真不可及。且梨園盡屬吳人,凡事皆能自顧,獨此一著,不惟不自爭氣,偏欲故形其醜,豈非天下古今一絕大怪事乎?且三吳之音,止能通於三吳,出境言之,人多不解,求其發笑,而反使聽者茫然,亦失計甚矣。吾請為詞場易之:花面聲音,亦如生旦外未,悉作官音,止以話頭惹笑,不必故作方言。即作方言,亦隨地轉。如在杭州,即學杭人之話,在徽州,即學徽人之話,使婦人小兒皆能識辨。識者多,則笑者眾矣。
○語言惡習
白中有“呀”字,驚駭之聲也。如意中並無此事,而猝然遇之,一向未見其人,而偶爾逢之,則用此字開口,以示異也。近日梨園不明此義,凡見一人,凡遇一事,不論意中意外,久逢乍逢,即用此字開口,甚有差人請客而客至,亦以“呀”字為接見之聲音,此等迷謬,尚可言乎?故為揭出,使知斟酌用之。
戲場慣用者,又有“且住”二字。此二字有兩種用法。一則相反之事,用作過文,如正說此事,忽然想及彼事,彼事與此事勢難並行,才想及而未曾出口,先以此二字截斷前言,“且住”者,住此說自以為善,恐未盡善,務期必妥,當於是處尋非,故以此代心口相商,“且住”者,稍遲以待,不可竟行之意也。而今之梨園,不問是非好歹,開口說話,即用此二字作助語詞,常有一段賓白之中,連說數十個“且住”者,此皆不詳字義之故。一經點破,犯此病者鮮矣。
上場引子下場詩,此一齣戲文之首尾。尾後不可增尾,猶頭上不可加頭也。可怪近時新例,下場詩念畢,仍不落臺,定增幾句淡話,以極緊湊之文,翻成極寬緩之局。此義何居,令人不解。曲有尾聲及下場詩者,以曲音散漫,不得幾句緊腔,如何截得板住?白文冗雜,不得幾句約語,如何結得話成?若使結過之後,又復說起,何如不收竟下之為愈乎?且首尾一理,詩後既可添話,則何不於引子之先,亦加幾句說白,說完而後唱乎?此積習之最無理最可厭者,急宜改革,然又不可盡革。如兩人三人在場,二人先下,一人說話未了,必宜稍停以盡其說,此謂“吊場”,原系古格。然須萬不得已,少此數句,必添出後一齣戲文,或少此數句,即埋沒從前說話之意者,方可如此。(亦有下場不及更衣者,故藉此為緩兵計。)是龍足,非蛇足也。然只可偶一為之,若出出皆然,則是是貂皆可續矣,何世間狗尾之多乎?
○科諢惡習
插科打諢處,陋習更多,革之將不勝革,且見過即忘,不能悉記,略舉數則而已。如兩人相毆,一勝一敗,有人來功,必使被毆者走脫,而誤打勸解之人,《連環.擲戟》之董卓是也。主人偷香竊玉,館童吃醋拈酸,謂尋新不如守舊,說畢必以臀相向,如《玉簪》之進安、《西廂》之琴童是也。戲中串戲,殊覺可厭,而優人慣增此種,其腔必效弋陽,《幽閨.曠野奇逢》之酒保是也。
聲容部
◎選姿第一
“食色,性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古之大賢擇言而發,其所以不拂人情,而數為是論者,以性所原有,不能強之使無耳。人有美妻美妾而我好之,是謂拂人之性;好之不惟損德,且以殺身。我有美妻美妾而我好之,是還吾性中所有,聖人復起,亦得我心之同然,非失德也。孔子云:“素富貴,行乎富貴。”人處得為之地,不買一二姬妾自娛,是素富貴而行乎貧賤矣。王道本乎人情,焉用此矯清矯儉者為哉?但有獅吼在堂,則應藉此藏拙,不則好之實所以惡之,憐之適足以殺之,不得以紅顏薄命藉口,而為代天行罰之忍人也。予一介寒生,終身落魄,非止國色難親,天香未遇,即強顏陋質之婦,能見幾人,而敢謬次音容,侈談歌舞,貽笑於眠花藉柳之人哉!然而緣雖不偶,興則頗佳,事雖未經,理實易諳,想當然之妙境,較身醉溫柔鄉者倍覺有情。如其不信,但以往事驗之。楚襄王,人主也。六宮窈窕,充塞內庭,握雨攜雲,何事不有?而千古以下,不聞傳其實事,止有陽臺一夢,膾炙人口。陽臺今落何處?神女家在何方?朝為行雲,暮為行雨,畢竟是何情狀?豈有蹤跡可考,實事可縷陳乎?皆幻境也。幻境之妙,十倍於真,故千古傳之。能以十倍於真之事,譜而為法,未有不入閒情三昧者。凡讀是書之人,欲考所學之從來,則請以楚國陽臺之事對。
○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