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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師既明此理,則授徒之際,又有一簡便可行之法,索性取而予之:但於點指令碼時,將宜高宜長之字用硃筆圈之,凡類襯字者不圈。至於襯中之襯,與當急急趕下、斷斷不宜沾滯者,亦用硃筆抹以細紋,如流水狀,使一皆能識認。則於念劇之初,便有高低抑揚,不俟登場摹擬。如此教曲,有不妙絕天下,而使百千萬億之人讚美者,吾不信也。
○緩急頓挫
緩急頓挫之法,較之高低抑揚,其理愈精,非數言可了。然了之必須數言,辯者愈繁,則聽者愈惑,終身不能解矣。優師點指令碼授歌童,不過一句一點,求其點不刺謬,一句還一句,不致斷者聯而聯者斷,亦云幸矣,尚能詢及其他?即以指令碼授文人,倩其畫文斷句,亦不過每句一點,無他法也。而不知場上說白,盡有當斷處不斷,反至不當斷處而忽斷;當聯處不聯,忽至不當聯處而反聯者。此之謂緩急頓挫。此中微渺,但可意會,不可言傳;但能口授,不能以筆舌喻者。不能言而強之使言,只有一法:大約兩句三句而止言一事者,當一氣趕下,中間斷句處勿太遲緩;或一句止言一事,而下句又言別事,或同一事而另分一意者,則當稍斷,不可竟連下句。是亦簡便可行之法也。此言其粗,非論其精;此言其略,未及其詳。精詳之理,則終不可言也。
當斷當聯之處,亦照前法,分別於指令碼之中,當斷處用硃筆一畫,使至此稍頓,餘俱連讀,則無緩急相左之患矣。
婦人之態,不可明言,賓白中之緩急頓挫,亦不可明言,是二事一致。輕盈嫋娜,婦人身上之態也;緩急頓挫,優人口中之態也。予欲使優人之口,變為美人之身,故為講究至此。欲為戲場尤物者,請從事予言,不則仍其故步。
◎脫套第五
戲場惡套,情事多端,不能枚紀。以極鄙極欲之關目,一人作之,千萬人效之,以致一定不移,守為成格,殊為怪也。西子捧心,尚不可效,況效東施之顰乎?且戲場關目,全在出奇變相,令人不能懸擬。若人人如是,事事皆然,則彼未演出而我先知之,憂者不覺其可憂,苦者不覺其為苦,即能令人發笑,亦笑其雷同他劇,不出範圍,非有新奇莫測之可喜也。掃除惡習,拔去眼釘,亦高人造福之一事耳。
○衣冠惡習
記予幼時觀場,凡遇秀才趕考及謁見當塗貴人,所衣之服,皆青素圓領,未有著藍衫者,三十年來始見此服。近則藍衫與青衫並用,即以之別君子小人。凡以正生、小生及外末腳色而為君子者,照舊衣青圓領,惟以淨醜腳色而為小人者,則著藍衫。此例始於何人,殊不可解。夫青衿,乾廷之名器也。以賢愚而論,則為聖人之徒者始得衣之;以貴賤而論,則備縉紳之選者始得衣之。名宦大賢盡於此出,何所見而為小人之服,必使淨醜衣之?此戲場惡習所當首革者也。或仍照舊例,止用青衫而不設藍祖。若照新例,則君子小人互用,萬勿獨歸花面,而令士子蒙羞也。
近來歌舞之衣,可謂窮奢極侈。富貴娛情之物,不得不然,似難責以儉樸。但有不可解者:婦人之服,貴在輕柔,而近日舞衣,其堅硬有如盔甲。雲肩大而且厚,面夾兩層之外,又以銷金錦緞圍之。其下體前後二幅,名曰“遮羞”者,必以硬布裱骨而為之,此戰場所用之物,名為“紙甲”者是也,歌臺舞榭之上,胡為乎來哉?易以輕軟之衣,使得隨身環繞,似不容已。至於衣上所繡之物,止宜兩種,勿及其他。上體鳳鳥,下體雲霞,此為定製。蓋“霓裳羽衣”四字,業有成憲,非若點綴他衣,可以渾施色相者也。予非能創新,但能復古。
方巾與有帶飄巾,同為儒者之服。飄巾儒雅風流,方巾老成持重,以之分別老少,可稱得宜。近日梨園,每遇窮愁患難之士,即戴方巾,不知何所取義?至紗帽巾之有飄帶者,制原不佳,戴於粗豪公子之首,果覺相稱。至於軟翅紗帽,極美觀瞻,曩時《張生逾牆》等劇往往用之,近皆除去,亦不得其解。
○聲音惡習
花面口中,聲音宜雜。如作各處鄉語,及一切可憎可厭之聲,無非為發笑計耳,然亦必須有故而然。如所演之劇,人系吳人,則作吳音,人系越人,則作越音,此從人起見者也。如演劇之地在吳則作吳音,在越則作越音,此從地起見者也。可怪近日之梨園,無論在南在北,在西在東,亦無論劇中之人生於何地,長於何方,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