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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人家都說你聰明,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花鼓說:“叫你以前看不起人,現在,在事實面前,謙虛了吧。我原諒你,改了就好。”
她又問:“殺蟑螂的藥,人吃了,靈嗎?好,咱就算它靈,那你得吃多少呢?你就算瘦得皮包骨,要是按體重摺算起來,怕也要頂過一萬隻蟑螂了。那你得吃多少一掃光啊?還不得盛幾大碗?再說啦,還得用水送下喉嚨,你也不能幹吞是不是?那得喝多少水啊?早早,我不知道這些具體的事,你想過沒有?聽我一句話。別那麼著急。要想活著不容易,咱們的命,都是用藥供著的。要想死,不著急。慢慢來,想妥帖了,再做,不遲。”
早早說:“花鼓,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了。是啊,我是比一萬隻蟑螂分量還沉,可那些蟑螂都是健康的。我的骨髓壞了,我是紙老虎,用不了那麼多的藥。”
花鼓說:“好好,就算你不用吃幾大碗一掃光,那這麼點藥也不夠啊。你還得再攢攢。”
早早微笑著胸有成竹地說:“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讓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我還有呢!放心吧,肯定夠我用的了。”
花鼓急了,說:“你怎麼搞到的呢?難道你當了一掃光的推銷員不成?”
夏早早說:“可惜他們不到醫院裡招聘人,要不,我還真願意幹這事。我這一陣子,就是對毒藥感興趣。那麼一點藥,就可以殺死一個大活人,無聲無息的,多神啊。醫院裡滅蟑螂,到處都灑著藥,牆角堆著、一小撮一小撮的,像小富士山。我趁人不注意,用紙撮起來,積少成多,我看,分量足夠殺死我兩回的了。”
花鼓聽得毛骨悚然,說:“早早,聽我一句話。我比你大,住醫院的時間比你長。你先別急。要死,來日方長。咱想一個穩妥的主意。一來呢,這殺蟑螂的藥,殺人,不知道效果怎麼樣?要是萬一不靈,你豈不麻煩了?本來就骨髓不好,再搭上個殘疾,下回要死都得請別人幫忙。我要是在呢,還好說,我幫你。我要是不在,你有這麼貼心的人幫你嗎?二來呢,就算這一掃光靈吧,它那成果也不特別令人滿意。你見過死蟑螂吧?手腳朝肚子縮成一團,仰面朝天,背弓著,多難看啊!讓我一道和你想想辦法,要死,咱們就死一個乾脆利落,力爭是豪華美麗的。”
夏早早沉思了一會兒,說:“你說別的吧,我還不怎麼動心。可你說死蟑螂難看,我挺同意你的看法。好吧,我就聽你的,再等幾天。”
薄香萍把小女嬰放進暖箱,小傢伙感到像在媽媽的身體裡一樣暖和,就舒服地蜷起身子,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看到薄香萍隔著透明的玻璃蓋在觀察她,就友好地笑了笑。
當然,這嬰兒完全是無意識的。但這一笑,使薄香萍立刻喜歡上這個嬰兒了。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女孩啊。漆黑的頭髮,大大的雙眼皮,高挺的鼻樑,小巧的嘴唇……說實話,這孩子很像夏早早,但是她比夏早早要健康富有生命力得多。儘管是早產,她的面板依舊充滿了鮮豔的粉紅色,顯出蓬勃的朝氣。
要把這樣一個孩子的骨髓抽出來……天啊,多麼可怕的事情!
薄香萍不敢想下去。
因為是經產婦,身體的機能也是輕車熟路。半夜時分,卜繡文的乳汁就下來了,把衣服潤溼了一大片。
清早,第一個走進病房的人,不是事必躬親的魏曉日,而是鍾百行先生。
魏曉日連著煎熬了這麼長時間,一看大人孩子平安,立刻就鬆懈得如同泡得過久的泡麵,沒了一點筋骨。倒頭睡下,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您好。”卜繡文躺在床上,微笑著問。經歷了一次生死變故,她看到什麼都感到親切。
“您好。”鍾先生也虛弱地微笑著打招呼。他很平靜,老醫生的眼睛何等歹毒,只是在玲瓏居里一掃,他就已然知道了一切。大人活著,這很好;嬰孩也活著,神智健全地活著。這不好。不過,她活下來了,這是最重要。他早已預備下了幾套方案。老醫生就像是老獵人,能在任何情況下捕獲獵物。
“您的血玲瓏方案後半部分什麼時候實行?”儘管面色依舊蒼白,渾身如敗絮一般,但卜繡文的大腦,又煥發了雷厲風行的精神。
“我會抓緊時間進行的。但因為那個孩子是早產,要在暖箱裡把她撫育得更強壯一些。打個不很恰當的比喻,就像過年前,要把豬養得更肥一些,年夜飯才更香。”鍾先生佯作輕鬆地說。他故意把話說得調侃中帶出冷漠,好察看卜繡文對這個新生胎兒的感情。
卜繡文打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