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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桂花靜落。
伴隨著的卻是火光映天,殺聲震地。
李儼遠望戰場,只覺人山人海,數不勝數。
池長庭咄咄逼人的大軍壓境,終於惹得姚無忌亮出了獠牙。
藩王按制只得五千兵馬,姚無忌卻私募了兩倍,又私開鐵礦,鑄造兵器,謀反之心昭昭。
既然亮出了獠牙,就是存亡之戰,沒有任何餘地。
李儼低頭看了池棠一眼。
剛才侍衛回報,並沒有避開她,她都聽見了,想來也聽明白了。
此時她正怔怔望著天際的火光,察覺到他的注視,轉過臉來,眸光茫然。
“池太守不會有事的。”李儼淡淡道。
池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目光倏然凝聚,又用力點了一下頭,大聲道:“他不會有事的,他答應過我——”說到這裡,噎了一下。
爹爹答應過,見事不妙就會帶著她逃走,不過這話不能對外人說,有損爹爹的英明神武。
“他答應過,絕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池棠改口道。
李儼看著她,雖然年歲已經十三了,卻生得十分嬌小,看著像個孩子似的,又嬌又軟,能將七尺男兒的心都化作繞指柔。
任誰有這樣一個女兒,都會不捨得赴死。
他記得當年,池長庭起初並不願意赴任吳郡,好像是因為女兒同長兄一家起了衝突,才獨自帶著幼女遠赴江南。
這樣的小心呵護,怎麼忍心丟下?
他拉下系在腰間的鈕印,舉起喝令:“執東宮信物,調晉陵府兵平叛!”
池棠驚愕看他。
沒想到他一個侍衛,竟然擁有東宮信物,還能做主調動府兵!
“謝謝你……”池棠輕聲道。
除了太子殿下本人,誰做這個決定都是在拿身家性命冒險,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都是在救爹爹。
他朝她輕輕點頭,問道:“身上有沒有府君認得的信物?”
池棠愣了愣,低下頭找。
首飾在山裡掉了一大半,剩下被山谷裡的人搜走了,實在沒什麼可以充當信物的。
她找了一會兒,靈機一動,抓著袖子用力一撕——
撕不動……
李儼心下一哂,幫著她撕下一角袖子,隨後馬韁一抖:“走!”
十數騎繞行了足足兩刻鐘,最後上了一處高地,才勒馬停下。
李儼往戰場上望了一眼,從馬鞍一側取下弓箭,將袖角掛在箭上,緩緩引弓,卻沒有立即脫弦。
他動作定下,低聲問道:“看見了嗎?”
池棠順著他箭頭所指的方向望去,正見一人,右手持刀,揮灑俊逸,左手持戈,挑殺狠絕,火光照得他緋衣似血。
他確實沒有身先士卒,身周始終圍著一圈人,應對有餘。
池棠心頭略松,輕聲道:“看見了,他會堅持到援軍趕來的!”
李儼“嗯”了一聲,箭矢調了一下角度,道:“你放心,他身邊那些都是東宮最精銳的暗衛,太子……絕不會讓他出事的!”
池棠聽得心中激盪,轉頭看著他,感動地說:“你、你幫我謝謝太子殿下,我、我一定會報答他的!”
他原本雙目凝神盯著前方,聞言垂眸,唇角微微一動,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不笑時面容冷清,此時微微一笑,唇畔兩頰,便淺淺地暈開兩道笑弧,剎那間,如春風撲面而來,說不出的溫暖動人。
池棠才一晃神,那笑容轉瞬即逝,他倏然抬眸,眼神霎那肅殺。
下一瞬,耳畔“咻”的一聲。
池棠轉回時,他持弓的手正在垂下,另一隻手則空空如也。
池棠忙朝池長庭的方向望去。
他持刀而立,左手的長戈已經沒了,一人拿著什麼送到他面前,他接過檢視。
隔得太遠,池棠看不清他手裡拿的東西,但猜得到是嚴侍衛剛才射出去的箭。
“糟了!”池棠突然著急道,“爹爹會不會以為是劫持我的人撕了我的袖子威脅他?”
“不會——”李儼道,“我的箭不一樣。”
正規制造的軍器都是有記號的,姚無忌的軍器見不得光,因此上面不會留明顯記號,就算留了,也和他這支軍器監專為東宮內造的箭不一樣。
果然,池長庭低頭看了片刻,便抬頭朝他們的方向望來。
“爹爹——”池棠激動得差點從馬背上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