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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的場院裡有間磨房,一頭矇眼的灰毛驢拉著石碾子磨面,使用不起毛驢的人家,就只好人力推磨,大閨女、小小子、老婆子,推著石碾子,“吱呀呀”地響。磨房旁邊,有一間泥和草糊成的小屋,裡邊住著一位被日本鬼子打瘋了的三爺。
如今,磨房不見了,三爺也不見了,場院裡蓋起了好幾排嶄新的房子。三個叔叔輩的夥伴在這裡建立了新的基業。噢!院子裡還有一個小小的井臺兒,當初,這村裡只有這一口甜水井,為了喝到些甜水,人們天不亮就要起來,因為這井裡的水很少很少。過了這個時候,人們就不得不到一里地遠的村西頭去擔水,那口井的水不少,可是味道卻又鹹又苦,宋各莊的人們就是靠這口苦水井繁衍生存。宋沂蒙想起那口苦水井,當年,他也像村裡所有的男女青年一樣,在那口井邊挑水。
冬天,那井臺兒上結著冰,鋪上了防滑的乾草。他還是不小心滑倒,差點兒落到井裡,這時,有一個陌生的姑娘把他扶起來。他想說聲謝謝,那姑娘卻向他嫣然一笑,挑起擔子,顫悠悠地離開。
那姑娘長得很美,高高的鼻樑,明亮的大眼睛,黑黑的長睫毛,她的頭上扎著印著梅花的手巾,身材結實而苗條,她挑水的姿態優美動人,像雲霧裡飄逸的仙女。後來,宋沂蒙才知道這姑娘是公社武裝部長的新兒媳婦,那部長的公子是個長相如鼠,品格平庸的人,記得自己當時還著實惋惜嗟嘆了一番。
看見了那井臺兒,讓宋沂蒙回到了那難忘的冬天,想起那女郎挑水的款款倩影。
大叔讓宋沂蒙進家,取來一個菸袋子遞給他,憨笑地說:“抽不?”宋沂蒙不知道該站著還是該坐著,一隻手拎著包,一隻手趕緊搖擺著說:“不抽,不抽!”
大叔蹲在地上,只顧“吧嗒嗒”地抽著菸袋,悶著頭不說話。大叔的性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不再是那意氣風發的基幹民兵,也不是從前那個愛說笑話的小夥子,他沉默寡言,把滿腹心事隱藏起來,讓人感到深不可測。宋沂蒙尋思著說些什麼好,想問問二爺的事,又怕勾起傷心事。
正在這時候,屋外傳來一陣說話聲和鐵鍬等農具的碰撞聲,原來是叔嬸等人從地裡勞動回來了。三個嬸子都是潑辣的農村婦女,有的穿得花花綠綠,有的仍然和六十年代的農民一般打扮。她們一進門就搶著擰開自來水管子用手捧著生水喝,喝完水,解了渴,才看見屋裡有個生人,於是就嘰嘰喳喳地吵吵起來:“老大,你做啥哩?有客人來,也不招應著,抽那玩意兒作啥?”
二叔宋朝義、三叔宋朝忠都認出來了,原來是北京的侄子回來了,他們異口同聲地叫聲:“沂蒙是不?回家啦?”說完,弟兄仨一塊兒落淚,宋沂蒙的眼眶也紅紅的。這三個叔叔,長得一個模樣,三十年沒見面,歲月無情,田間勞作,風吹日曬,都老得不像樣子。宋沂蒙和他們的年齡相仿,無論在部隊還是在北京,他的生活條件都好得多,因此顯得比他們哥仨年輕了十幾歲。宋沂蒙見了這三個叔叔,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假若自己不去當兵,在農村裡呆一輩子,也許比他們還要老。
嬸子們聽說是沂蒙回來了,便噔噔地跑回自己屋,紛紛拿來大棗、花生和甜瓜,一古腦兒都放在方桌上。在宋沂蒙看來,這三個嬸子長的一個模樣,四五十歲的年紀,動作麻利,說話爽朗,待人熱情,在她們身上依稀可以看到二奶奶的影子。
幾個青年男女和一群小孩也吵吵嚷嚷地進屋,這些青年和少年,穿著打扮與城裡人差不多,有的還穿著料子和作工都極差的西裝,敞著懷,不用說,這是叔叔們的子孫。
宋沂蒙覺得是時候了,就開啟人造革包,取出禮物,準備分給他們。可是,沒有等到所有人都拿到禮物,大叔就瞪著眼,在鞋幫子上磕菸袋裡的灰,那些小字輩兒的,便安靜下來,一個接一個地溜了出去。
宋沂蒙記得,當初在老家落戶的時候,村裡的人很喜歡熱鬧,每逢誰家裡來了客人,大人小孩、男女老少擠滿了一屋子,看生人跟看猴兒似的。平時,一個村子裡的人見了面,總是要打聲招呼,說聲:吃了沒?可是現在,他覺得這裡的風俗習慣變了,路上人見了人也不打招呼,低著頭,一擦肩就過去了,那些老套話也沒有了。這次,他好不容易從北京大老遠回老家,幾個叔歡喜是歡喜,可是也沒有太多的話,嬸子們的態度雖然還熱情,話也不少,可是總讓人感覺有些表面化。
晚上,嬸子們為歡迎宋沂蒙的到來,特地包了一頓豬肉大蔥餡的白麵餃子,還是家鄉的風俗。天很黑了,家裡人在大叔的許可下,才拉亮了電燈,又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