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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沂蒙手裡拿著信,覺得渾身一陣鬆軟,他沉思著,默默不語。
崔和平覺得,宋沂蒙這個人,性情就像紅樓夢裡的賈寶玉,有幾分痴情夢想,幾分多愁善感,總是負心人,總是憾意多,生活得很累很累,再加上事業不順利,整個人與1990年剛脫下軍裝的時候大不相同了。當初的宋沂蒙意氣風發、才華橫溢,躊躇滿志,如今的宋沂蒙志氣尚存,卻被失意、失敗和挫折把腰背壓彎了。
崔和平不禁聯想起自己,前一段時間,林小嶠與他離婚了,他沒好意思把第二次離婚的事告訴宋沂蒙,實在太丟人。他覺得自己也十分不幸,年紀老大了,越混越不如人,先後娶過兩個老婆都跑了。
別人都說他樂哈哈的,沒完沒了地尋找幸福,其實那是自我安慰。他常對人說,從“文革”後走過來的那撥幹部子弟,多多少少都有著那麼一點不幸。無論你有著多麼美滿的家庭,總是有散夥那一天,無論你做多大的官,總是有退休回家當老百姓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大家還不都一樣?
宋沂蒙送走崔和平以後,他的心裡很亂,沒有勇氣去看那久久盼來的信件。他不想走進家門,於是滿懷惆悵,冒著寒冷在臥佛寺路口徘徊。他想攀登上山卻毫無力氣,於是順手拔起一把亂草鋪在幾塊碎磚上,他坐下來,獨自在山腳下,欣賞香山雪後的景色。
山裡飄起了大霧,寒意漸濃,濃得把滿山的枯枝和松柏變成了珊瑚,半透明的山麓裡藏著多少像他一樣忐忑不安的人。大霧漸漸漫上了山頂,石頭和樹木都消失了,分不清哪裡是仙界,哪裡是人間。寒風裡,泉水似乎仍然流著,一直流到了他的腳下,但流得那樣滯重,沒有一點聲響。鳥兒張皇地飛掉了,蛇蟲也不見了,它們在某個窟窿裡冬眠,它們在等,也許會等上整整一個冬天。山裡一切迷濛,黃了,黃了廟宇,黃了半坡,既黃了又淡了,淡了人心,淡了人情,遍地白雪夾雜著萎葉,滿山、滿心的荒涼。
他整個身心沉浸在隆冬裡,和大山一樣被大霧淹沒了,寒冷把他的腦子凍結了,不讓他沉思,只讓他痴愣愣地欣賞、觀望,他的血液還在流動,餘溫尚存,他的心裡充滿了空空的眷戀。他懶得動彈,靜靜地坐著,即使凍成了冰塑,他也會這麼坐著。
短暫的秋紅已經被風吹走,取之而來的是雪霜、雪霧。香山被風剝去了盛妝,依稀只見低垂著的枝頭,說它是枯影,一片片晃動,說它是山的靈魂,活的山,活的生命,它到底是什麼?
寂寞的枝頭那麼高,高得讓人夠不著。枝頭那麼高,山坡如此遙遠,他像那些冬眠的小生靈一樣等著、等著,可他又不甘心,他想快一點獲得答案,不然到了某種年紀,一切就遲了,對於他來說,冬天就是晚年。冬天過去了,人生也許就結束了,豈能到晚年再品味人生?39
宋沂蒙凍得渾身哆嗦,耳朵痛,他實在忍受不住,剛走下山坡,就發現一輛黑色寶馬轎車正好停在他的面前。他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就聽見有人喊:“大哥,我找得你好苦!”原來是廣東人吳自強,他這幾年跑哪兒去了?
其實他哪兒都沒去,當宋沂蒙等人在海南島折騰的時候,他一直就在北京,莫名其妙真的就發了。有人勸他到香港發展,他不以為然:“香港嘛!地方太老,老人老生意,能做的人家都已經做啦,哪有我發展的餘地?”
他認準了北京好,北京的財氣旺。在他的眼裡,北京是個新地方,新人新生意,該做沒人做的實在太多。他開始籌劃房地產,他在亞運村北邊搞了一塊土地,大約三十畝。他從鄉政府把地搞過來,然後花了不少錢,把農業用地改為城市用地,而且規劃批了商品房建設。正當破土動工的時候,他的錢用光了,他想起找銀行。
吳自強拿著一大堆批文,跑遍了所有的銀行,幾乎沒人理他,於是他就去求劉白沙。兵改工辦公室的人告訴他說,劉白沙已經到W省擔任省長助理,不日還可能高升。吳自強聽說劉白沙當了省長助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拎著一皮箱子鈔票趕到W省。
劉白沙一聽吳自強來了,馬上吩咐秘書說:“跟他講我不在,任何時候都不在!”面對荷槍實彈的警衛戰士,吳自強想喊又不敢喊,只好拎著箱子灰溜溜地回到北京。
劉白沙到W省的三年裡官運亨通,接連升了兩級。苗樑子也跟著去了那裡,她的工作性質比較自由,使她有充足的理由到外地採風,她的稿酬足以讓她滿天飛。
劉白沙覺得自己到了人生轉折時刻,省長助理距離副省長不遠了,僅僅差了半級。他升了官,他覺得身上的官袍越來越不適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