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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民房,悉數重造,皆若層層別墅。由東到西,長几裡許,竟成了一個世外桃源。更為甚者,還在北面東山頭,耗巨資興建一所學校,曰錦堂師範。古地之大,建房之多,令鄉間財紳咋舌。不久他便去世,金仙寺西側,築豪華墓道,成一名勝,供人憑弔。
墓體為白石,正如湖岸為白石,長堤為白石,蕩蕩展開,白得晃眼。圈圈白光圍住了金仙寺,金仙寺依舊黃牆高聳,藤葛纏繞,暮鴉迴翔。
和尚們洗滌打水,也享用著平臻臻的洋灰河埠。葛麻芒鞋,踏在上面,總覺得過於挺滑,不大自在。不知弘一法師可曾在這條長堤上漫步,估量他不會喜歡。他逃避著現代,而現代卻莽莽撞撞,闖到了廟門跟前。
天長日久,無人修葺,吳錦堂的種種建築,也漸漸汙損,與四周蕭索的村落悄悄扯平。唯有你到浙江的所所中學,遇到幾名老教師,一問之下,常答曰出身錦堂師範。我在京滬兩地,遇到一些浙籍知名學者,敘完同鄉之誼,總能發現,竟也是錦堂師範的人才。
抗日戰爭時期,曾有幾名日本兵,為吳錦堂墓站崗。鄉民疑惑了,不再對他感恩戴德。他的墳墓,一度成了曬穀場。
數月前在報上讀得一條新聞:全國青少年珠算比賽,前面一批名次竟然全部屬於浙江一座小鎮。記者用惶惑不解的筆調寫道,神童薈萃一處,實是奇蹟。這座小鎮,便是金仙寺旁側的鳴鶴場,吳錦堂修建世外桃源的所在。
我是理解的,自豪地一笑。耳邊響起嘩嘩的珠算聲,如白洋湖的夜潮。
聽說兩大寺廟又在重新修復,款項甚巨。工棚裡,應有錦堂師範的畢業生,指揮著算盤的交響樂。
注:此文發表後,收到從家鄉寄來的《慈溪修志通訊》,其中有一段文字介紹吳錦堂:
吳錦堂(1855~1926),名作莫,東山頭鄉西房村人。出身農家,少時隨父耕作,及壯東渡日本,經商致富,名重中外,素以桑梓為重,先後捐銀數十萬兩,興修水利,創辦學校,澤被鄉里。本世紀初,與陳嘉庚、聶雲臺並稱全國“辦學三賢”。又積極支援孫中山先生人人事辛亥革命,是我國近代著名愛國華僑。
◇◆ 夜航船 ◆◇
我的書架上有一部明代文學家張岱的《夜航船》。這是一部許多學人查訪終身而不得的書,新近根據寧波天一閣所藏抄本印出。書很厚,書脊顯豁,插在書架上十分醒目。文學界的朋友來寒舍時,常常誤認為是一部新出的長篇小說。這部明代小百科的書名確實太有意思了,連我自己巡睃書架時也常常會讓目光在那裡頓一頓,耳邊響起欸乃的櫓聲。
夜航船,歷來是中國南方水鄉苦途長旅的象徵。我的家鄉山嶺叢集,十分閉塞,卻有一條河流悄然穿入。每天深夜,總能聽到篤篤篤的聲音從河畔傳來,這是夜航船來了,船伕看到岸邊屋舍,就用木棍敲著船幫,召喚著準備遠行的客人。山民們夜夜聽到這個聲音,習以為常,但終於,也許是身邊的日子實在混不下去了,也許是憨拙的頭腦中突然捲起了幻想的波瀾,這篤篤篤的聲音產生了莫大的誘惑。不知是哪一天,他們吃過一頓稍稍豐盛的晚餐,早早地收拾好簡薄的行囊,與妻兒們一起坐在閃爍的油燈下等候這篤篤聲。
當敲擊船幫的聲音終於響起時,年幼的兒子們早已歪歪扭扭地睡熟,山民粗粗糙糙地挨個兒摸了一下他們的頭,隨即用拳頭擦了擦眼角,快步走出屋外。蓬頭散發的妻子提著包袱跟在後面,沒有一句話。
外出的山民很少有回來的。有的妻子,實在無以為生了,就在丈夫上船的河灘上,抱著兒子投了水。這種事一般發生在黑夜,慘淡的月光照了一下河中的漣漪,很快什麼也沒有了。過不了多久,夜航船又來了,依然是篤篤篤、篤篤篤,慢慢駛過。
偶爾也有些叫人羨慕的資訊傳來。鄉間竟出現了遠途而來的老郵差,手中拿著一封夾著匯票的信。於是,這家人家的木門檻在幾天內就會跨進無數雙泥腳。夜間,夜航船的敲擊聲更其響亮了,許多山民開始失眠。
幾張匯票使得鄉間有了私塾。一些幸運的孩子開始跟著一位外鄉來的冬烘先生大聲唸書。進私塾的孩子有時也會被篤篤聲驚醒,翻了一個身,側耳靜聽。這聲音,與山腰破廟裡的木魚聲太像了,那是祖母們嚮往的聲音。
一個坐夜航船到上海去謀生的人突然成了暴發戶。他回鄉重修宅院,為了防範匪盜,在宅院四周挖了河,築一座小橋開通門戶。宅院東側的河邊,專修一個船碼頭,夜航船每晚要在那裡停靠,他們家的人員貨物往來多得很。夜航船專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