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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後圍著大學生拍手歡唱:“太陽高高,紀老大學問滔滔,蓮姐兒一走,紀家院子靜悄悄。太陽高高,紀老大學問滔滔……”瘋子手舞足蹈。
我又看見一個擱淺的靈魂。
小時候成績一直遊離中等,父親農閒時偶爾也會著急。據說他念過幾則《論語》,按理也有我們先生的文才,可他沒時間和耐心,對我的輔導,一日荒於一日。我進五年級的第二學期,眼看升學無望,他去城裡帶回一個頭發一概往後梳的年輕人。
“快來見見大學生。你們這一輩子恐怕也難得見到。”父親大聲說。
我同大弟正忙著剁玉米葉,聽見吆喝,大弟飛也似的竄出堂屋。我那時已經建設有頑強的自尊漫長的羞澀。遲疑著不肯出門。父親一再吆喝,只得硬著頭皮低眉順眼從那個大學生面前走一遭。匆匆一瞥,只見他清瘦瘦的,鼻樑上怪兮兮坐著一顆米粒般大小的痣。短小的鼻子有那麼點忍辱負重的樣子。額頭低三下四地皺著,陰沉沉的,大約隱藏有智慧之類的東西,他長時間傻瓜一樣微笑著。吃完飯後他告辭,父親也沒有挽留。父親的本意是要他現身說法,給我們樹樹榜樣,引我們上自強的路。不料他在飯桌上開口閉口都說他小學中學都不愛做作業,還同英語老師吵過幾次嘴,這不由得讓父親大失所望。我後來尋思,這也許是導致他進了大學卻瞧不起大學生的原因。
那個大學生的蒞臨,對於我冥頑的心思,自然沒起到什麼好的教化。然而我終究做完小學的功課,水草一樣活著。等到我勉勉強強成為大學生,勉勉強強意識到大學生應該有所作為時,在學校耳聞目睹的好些事,又蛇一樣冷淡了我的心。
先是藝術學院的三個青年寫生時循入農家,誘姦了初中女孩的“壯舉”,導致我惶然地認為好些藝術品都殘留有被強姦的痕跡。
後來是在一次掃黃工作中,逮住一個半妓非妓的外國語學院的學生。她過於神聖地捍衛她的愛情面前人人自由的觀念——那幾天我正在讀著《陳情表》這類蕩氣迴腸的文章,做著治國平天下的美夢,一下子給拖回到水深火熱的現實中,不由得產生四顧茫然之感。及至學校恩准我畢業時,望著西天慘淡的雲霞,我帶著後怕長長地舒了口氣。雖說陽光普照萬物,但還是有許多東西因缺少陽光而死亡。
林培就是一個慘痛的教訓。我的確為父親當初千方百計送我進大學捏一把汗。
木瓜酒有一股逼人的辣味。吞進口中更受制於它那種冥頑未化的味道。胃似乎在反抗,我蹲在牆角不動。邵美前三皇后五帝地念起來。
瘋子往街口那邊去了,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
地上遺棄著幾片被人踩爛的蓮葉,老太婆同意我將剩餘的半竹筒酒帶回家。
伍拾
趙強不在,我們只好折回電臺找韓雪,電臺的人說,半個月以前她就去美國了。抬頭看見金碧輝煌的假日大酒店,我氣得直咬牙,風流一夜,連回家的車費也沒著落。
惦著要散夥,劉素素建議:“馬麗和我都要走了,我們乾脆去假日酒店野野。”
“你要去哪裡啊?大鵬你不要了嗎?”我問她。誰知她卻說:“這回,跟他走,他要去海南工作,他被一家企業錄用了。”
“那麼,馬麗,你呢?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隨了澳大利亞留洋的學生去吧?”我笑著。
馬麗擺過頭杏眼圓睜:“誰說的,他早就被我踹了!”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心想,前陣子不是還非洋貨不嫁嗎?
“是因為他沒跪下向你求愛嗎?”我打趣她。
“不是,是我越來越看不慣他現在的樣子,揚眉吐氣的,留了幾天洋,回來眼睛都是變成藍寶石了!”馬麗氣沖沖地說。
“那你還要留在重慶嗎?不如就和我們在一起。”我有點失落感。
馬麗回話:“我爸爸讓我回家,我們那裡缺老師,村裡的娃子都沒人教了。”我的目光定格在馬麗的臉上,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很渺小。
“你們都要走了……”我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我發表了兩篇散文,早就打主意為邵美慶賀她已經封筆的《最後的審判》,心一橫,包下了玩假日的費用。
“要兩個套間。”河濱公園門口的電話亭裡,我往服務檯打電話。邵美,劉素素,馬麗和林培他們衣著得體地站在我身邊。我半點不懷疑自己是一個聲色犬馬的劣種。
半小時後,兩輛桑塔納送我們來到酒店門口,披紅掛綠的服務員略帶奴顏地拉開車門,本來酒店安排我們住在十三樓的,我嫌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