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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六”大街一幢五層樓震塌的一角堵死了幹線,我不得不右轉彎沿著瀕尼羅河的科尼奇大道向南走。再往前是政府新聞部,我讓王波下車去新聞部打聽一下震中在哪裡、震級多少。我則找路口掉頭,將大吉普靠在馬路牙子上追拍魂不附體的人群。

六哥和王波四隻拖鞋僻啪小跑著奔回來,爭先恐後地大喊:“新聞部裡的人全躲地震去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埃及人失魂落魄地一把拽住脖子上掛滿尼康相機的我,其神態酷似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八路軍的大春哥。原來新聞部後面就塌了三座小樓,他自己就是一名受害者。跟在這老兄身後亦步亦趨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終於來到一堆破爛不堪的廢墟前,可房主說什麼也不許拍照。

再向前就是舒伯拉區,根據多年經驗,我緊盯著一輛救護車的屁股,輕而易舉地到了現場。這裡的房屋至少已有80年曆史,自然慘象環生。緊挨著我的大吉普,一家人正顫巍巍地豎起大木梯把還困在二樓的孩子接到地面。數不清的災民在破磚爛瓦中挑揀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誰也不知道哪兒是震中,誰也不清楚地震有幾級。一位安莎社記者告訴我震中“應該在地中海底”,我笑罵道:“應該是維蘇鹹火山!”

獨自一人鑽進新華社中東分社大樓的暗室裡,衝膠捲時我才突然感到以往從未有過的恐懼,“死”彷彿近在颶尺。

此時,我真盼望自己能有個兒子可以延續我的生命,我痛苦地感到我已經老了,以往的膽識已一掃而光,我真懷疑當初在巴格達、特拉維夫挨炸時我是否邪魔附體。為戰勝自己的懦弱,我將收錄機的音量開關扭至極限,讓貝多芬第五交響曲驅散冥冥之中的恐懼,趕走死神的黑翼。

照片很快製作完畢,待寫完文字說明才知道整個開羅與外界的電話聯絡全部中斷,任我縱有三頭六臂也迴天無力。

入夜,我開著大吉普奔赴開羅災情最重的海利波利斯區,這裡一幢有72套房間的14層巨廈被夷為平地。我看見路透社攝影記者阿萊、美聯社攝影記者納伯特、法新社攝影記者阿爾多等人嘴上纏著白繃帶,迎著刺鼻的血腥味往前衝,這是一群十足的捉老鼠的大公貓。我的老朋友、《時代》週刊攝影記者斷腿巴利也混跡其間,拖著他那條在貝魯特打斷的右腿一個趔趄栽下來,大腦袋正撞在我肚子上。

我用力挽住巴利的胳膊,同時儘量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巴利一面喊了聲:“謝了,唐!”一面掙扎著繼續往廢墟上爬,越過他傾斜的脊背,我看見他那大眼睛的阿拉伯女人正使出吃奶的力氣,用肩膀頂著巴利的右腿。

尋找震中

午夜兩點,我將大吉普藏在清真寺旁的一塊空地上,偷偷摸摸地鑽回樓裡睡覺。我絕非有意以武力試探社長不許上樓的命令的權威性,實在是我已太累,必須脫光衣服“真正地”睡一覺,因為我已打定主意,明早一定要第一個趕到那子虛烏有的震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禁不住重溫1989年山西地震的舊夢,那回我以一輛“大發”晝夜兼程2000公里,我的傳真照片不僅佔領了《人民日報》頭版,還被美聯、路透、法新、共同社們買去。光榮與夢想俱成歷史,這裡是開羅,地震仍在發生。緊張工作之餘,我體會著小貓曬太陽才有的溫暖,恍惚睡去。

當我被鬧鐘吵醒時已是10月13日凌晨6:00。我邀阿文記者老楊與我同行,目標是100公里外卡倫湖畔子虛烏有的那托拉尼沙山,據埃及《金字塔報》透露,那一帶可能就是震中。驅車出開羅沿著直通法尤姆的沙漠路狂奔,一種中說不出的愜意溢於心頭。

我開的這輛91年款豐田大吉普曾隨我二闖以色列,半年前以色列國防軍圍堵了我幾十公里才在加沙城北將我拿獲。法新社、路透社們把闖邊界的我描寫成“駕飛車的唐”,以色列國防軍乾脆叫我“飛人”。開快車成性的我按報上講的經緯度迅速趕到開羅西南指定的座標位置。可這裡既無加托拉尼沙山更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就連在這片沙漠中修路的築路隊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我和老楊邊走邊問,一直圍著卡倫湖轉了大半圈,才在沙克舒克村口碰上一個自稱知道震中加托拉尼沙山的人。

這個頭裹繃帶的傢伙聲稱震中加托拉尼沙山還得再向沙漠縱深開70公里,可我的大吉普的貯油只能再堅持50公里。

看著這老哥目無定睛的神情,我開始懷疑他那纏著繃帶的下巴到底是房梁砸的,還是捱了左勾拳。

按理說小村沙克舒克是離震中最近的永久居民點,可災情並不比開羅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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