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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的洋洋得意,與焦芳的欣欣自喜,是很不一樣的笑容。宋人平和,南北之紛紜從未構成禍端,或引出激烈可駭的言論。後來,大家一古腦兒跑到江南避難,更是不要提了。真正的南北之爭,出在東晉至隋這麼一個長長的時代裡,因其牽扯了政權、文化、士族、民族諸多方面,利益相涉,表現得格外激烈。
一次著名的辯論,發生在公元五二九年。主辯的雙方,一是南梁的使臣陳慶之,一是北魏的大夫楊元慎。陳慶之在酒席間說到北方是蠻夷猾夏,正統還是在南方政權,引出楊元慎一大篇演說。楊元慎第一攻擊南方的風土,說那裡氣候潮溼,多生蟲蚊,人皆斷髮文身,舟行水息;第二攻擊南方的口音;第三攻擊南方的政治,舉劉劭、山陰公主等為例,以證其荒暴。
在我們今天看來,這些主張都很可笑,不能服人,反自見其狹隘。清儒顧炎武論南北學術弱點,說北方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南方是群居終日,言不及義。楊元慎的說辭,字字句句倒是言不及義。話說得越鏗鏗鏘鏘,越顯得有所不能自喻,不然為什麼這麼憤怒?後來陳慶之病了,楊元慎還跑到人家家裡,說了些更難聽的話,號稱咒鬼,實則罵人。人常以攻擊性的行為掩飾不安,此即一例。
爭鬥總是為利益所驅動的。但人們爭來爭去,往往忘了當初的目的,或那目的早已不復存在,則只剩下無聊了。楊元慎的論辯術,至今仍在流行,一是人們歷兩千年也學不會個邏輯,二是人總是無聊的時候居多,一無聊便會縱容自己的不良情緒,而不管其高下了。
“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連孔聖人也對這類話題有興趣,何況庸常。偶爾讀點歷史的一種用處,就是認識自己心中各路角色的面目。誰心裡沒有個焦芳,誰心裡沒有個楊元慎呢?只是有時我們不能自見,有時見而不知其名罷了。
◇BOOK。◇歡◇迎訪◇問◇
第21節:放縱的權利:夏姬
放縱的權利:夏姬
歷史愛好者喜歡的一個題目,是“你最願意生活在哪個時代”。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取決於自己在想像中的身份。要是想當皇帝,清朝最適合你;要是做農民,哪個朝代都差不多。文人喜歡宋朝,士兵懷念晚唐或五代。如果想當宦官呢?這不太像個好志願,不過,萬一真有人心懷這樣的抱負,我建議他回到明朝。
對女性來說呢?不知道。
也許春秋時代是個選擇。我喜歡春秋,那時天下未定,不僅是在政治上,是在一切方面,包括種種觀念和風俗,所以機會顯得很多,像只又圓又光滑的蛋,包孕得如此之好,你不會想到以後會孵化出什麼。春秋的另一個好處,是那時的人講究體面。哪怕是在最殘酷的事務——戰爭中,都客客氣氣的。很少有偷襲的事,宣戰一方總會辭令優美地說,對不起,我要打您了;另一方也同樣優美地說,我不得不還手,實在是沒辦法,抱歉得很。
對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如後來那樣暴跳如雷般地過敏。
夏姬的事是很好的例子。這位中國的海倫出身鄭國的公室,她的第一個丈夫,年輕時就死了,第二任丈夫,陳國的御叔,在生下一個兒子後也去世了。若干年後,放肆的夏姬和陳靈公私通,大臣孔寧和儀行父也是她公開的情夫。這三個人四處宣揚,欣欣得意。有一次在夏家飲酒,陳靈公對儀行父說,你看徵舒,長得多麼像你呀。儀行父說,也像您呀。這個下流的玩笑使夏姬的兒子徵舒再也不堪其辱。徵舒埋伏下箭士,在陳靈公離開時把他射死了。
這只是故事的開頭。徵舒自立為陳侯。一直想擴張的楚國藉機主持正義,攻破陳國,殺死徵舒,順便把夏姬擄到楚國。楚莊王想自己娶夏姬為妻,屈巫進諫說:您不能這麼做。您召集諸侯伐陳,名義是聲討罪惡。如果娶了夏姬,人們就會以為您發動戰爭的真實目的是想得到夏姬……
後面還有一篇大道理。楚莊王只好做罷。楚國的上卿子反也想娶夏姬,屈巫又勸阻說:
“這是個不祥的女人。她先剋死了兩任丈夫,後又害死了陳靈公和她自己的兒子。人活一輩子不容易,何苦要自陷於那樣的危險?天下美婦人多得多,為什麼非得娶她呢?”
子反也被嚇退了。最後,不怕死的襄老娶到了夏姬。第二年,晉楚間發生了著名的邲之戰,襄老戰死。
屈巫一直是正言正行的人。沒有證據能說明他此前的議論,是競爭的策略,好讓自己能娶到夏姬。肯定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多半是他見到了夏姬,便被征服,大大地改變了心意。襄老死後,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