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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丟掉就丟掉」!你不心疼我心疼。』她忽有怨懟,『你這個人就是這樣,說丟掉就丟掉,一點情分都沒有。對人對東西都一樣!』
『你說「對人對東西部一樣」,這個「人」是哪個?』
『你還問得出口?』阿珠冷笑,『可見得你心裡早沒有那個「人」了!』
『虧你怎麼想出來了?』胡雪巖有些懊惱,『我們在講那幾樣東西,你無緣無故會扯到人上面?我勸你不必太看重身外之物,正是為了看重你,你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再說,我那麼忙,你娘來一叫我就來,還要怎麼樣
呢?至於王大老爺上任要僱船,你也得替我想想,照我在王大老爺面前的身分,好不好去管這種小事情?『
『我曉得,都歸庶務老爺管,不過你提一聲也不要緊啊!』
『這不就是插手去管嗎?你總曉得,這都有回扣的,我一管,庶務就不敢拿回扣了。別人不知道用你家的船,另有道理,只說我想要回扣。我怎麼能背這種名聲?』
阿珠聽了這一番話,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把眼皮垂下去,長長的睫毛閃動著,好久不作聲。
那是石火電光般的一瞥,但包含著自悔、致歉、佩服、感激,以及求取諒解的許多意思在內,好象在說∶你不說明白,我哪裡知道?多因為我的見識不如你,想不到其中有這麼多道理。我只當你有意不用我家的船,是特意要避開我,其實你是愛莫能助。一請就來,你也不是有意避我。看來是我錯怪了人!也難為你,一直逼到最後你才說破!我不對,你也不對,你應該曉得我心裡著急,何不一來先就解釋這件事?倘或你早說明白,我怎麼說那許多叫人刺心的話,也許你倒不在乎,但是你可知道我說這些話心裡是如何懊悔?
女兒家的曲曲心事,胡雪巖再機警也難猜透,不過她有愧歉之意,卻是看得出來的。他的性情是最不願意做煞風景的事,所以自己先就一下撇開,搖著手說∶『好了;好了,話說過就算數了,不要去東想西想。喂,我問你。』
最後一句聲音大了些,彷彿突如其來似地,阿珠微吃一驚,抬起頭來睜大了雙眼看著他。
『你娘今天弄了些什麼菜給我吃?』
『我還不曉得。』
『咦!』胡雪巖說,『這就怪了,你怎麼會不曉得。莫非┅┅』
他本來想取笑她,說是『莫非一遍一遍在船頭上望?』話到口旁,警覺到這個玩笑開不得,所以縮住了口。
話是沒有說出口,臉上那詭秘的笑容卻依然在。阿珠也是極精靈的人,頓時就逼著問∶『莫非什麼?』
『莫非,』胡雪巖隨口答道∶『你在生我的氣,所以懶得去問?』
『你說這話沒有良心!』她說,但也並不見得生氣,卻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地,她又走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個托盤,裡面一隻蓋碗,揭開碗蓋來看,是冰糖煮的新鮮蓮子、湖菱和芡實,正是最時新、最珍貴的點心。另外有兩隻小碟子,一黃一紅,黃的是桂花醬,紅的是玫瑰滷,不但香味濃郁,而且鮮豔奪目。
『一天就替你弄這一碗點心,你還說我懶得管你,是不是沒有良心?』
胡雪巖看碗中的蓮子等物,剝得極其乾淨,粒粒完整,這才知道她花的功夫驚人,心裡倒覺得老大不過意。
『吃啊!』阿珠說,『兩樣滷子隨你自己調,我看玫瑰滷子好。』
『我實在捨不得吃,留著聞聞看看。』
『咄!』阿珠笑了,『跟伢兒一樣。』說著用小銀匙挑了一匙玫瑰滷調在碗裡,然後往他面前一推,『冷了不好吃了。』
『你自己呢?』
『我啊!找自己才懶得弄呢。倒是我爹叨你的光,難得吃這麼一碗細巧點心。』
『真正是細巧點心!皇帝在宮裡,也不過如此。對不!』胡雪巖又說,『宮裡雖然四時八節,有各地進貢的時鮮貨,到底路遠迢迢,哪裡一上市就有得吃?』
阿珠聽了他的話,十分高興,『這樣說起來,你的福氣比皇帝還要好?』
她拿手指颳著臉羞他∶『說大話不要本錢,世界上再沒有比你臉皮厚的人!』
說完,自己倒又笑了,接著扭身往後,到後梢去幫忙開飯。
胡雪巖倒不是說大活,真的自覺有南面王不易之樂,一人坐在爽氣撲人的船窗邊,吃著那碗點心,眼望著平疇綠野,心境是說不出的那種開闊輕鬆。
當然,阿珠彷彿仍舊在他眼前,只要想到便看得見,聽得到,一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