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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無用,蠶多桑少,也是麻煩,有時不得不把辛苦養成一半的蠶棄置。這是養蠶人家最痛苦的事。
這一談,把胡雪巖記憶中的關於蠶絲的知識勾了出來,便即問道,『最好的絲,是不是叫「緝裡絲」?』
『大家都這麼說。』阿珠的娘答道,『那地方離南潯七里路。』
『原來是「七里絲」,不是「緝裡絲」。』胡雪巖欣然領悟,『真是凡事要請教內行。』
『七』與『緝』字異而音同,所以阿珠聽得莫名其妙,在旁邊笑他∶『什麼「七里絲」不是「七里絲」?姓胡的,不姓胡,這叫什麼怪話?』
胡雪巖笑笑不答,這時沒有心裡來跟她鬥嘴開玩笑,他腦中有七八個念頭在轉,自己靜一靜,略略理出了一個頭緒,才重拾中斷的話題。
『養蠶我是明白了。怎麼樣繅絲,絲做出來,怎麼賣出去,我還不大懂。』
於是阿珠的娘,把土法繅絲的方法講給他聽,用一口大鍋,燒滾了水,倒一升繭下去,用根木棍子攪著,鍋上架兩部小絲車,下面裝一根竹管,等把絲頭攪了出來,透過竹管,繞小車一匝,再引入地上的大絲車。抽盡了絲,蠶蛹自然出現,如果絲斷了再攪,攪出絲頭來,抽光了為止。
『繅絲也辛苦。』阿珠的孃的說,『繭子不趕緊繅出絲來,裡頭的蛹咬破了頭,繭子就沒有用了。所以繅絲一定是一家大小動手,沒日沒夜趕完為止。胡老爺你想想看,站在滾燙的小鍋旁邊,不停手的攪,不停手的抽絲,加以蠶蛹燙死了的那股氣味,真正是受罪。倘或遇著繭子潮軟,抽絲不容易,那就越發苦了。還有攪了半天,抽不出頭的,那叫「水繭」,只好撈出來丟掉,白費心血。』
『苦雖苦,總也有開心的時候。』
『當然羅,一直是苦的事情,天下沒有人去做的。到繅成絲,「絲客人」一到鎮上,那就是開心的時候到了,絲價年年在漲,新絲賣來的錢,著實可以派點用場。』
這觸及到胡雪巖最需要了解的地方了。
『絲客人』這個名稱,他是懂的,帶了大批現銀到產地買絲的,稱為『絲客人』,開絲行代為蒐購新絲,從中取利的稱為『絲主人』。每到三、四月間,錢莊放款給絲客人是一項主要的業務。他在想,與其政款給絲客人去買絲,賺取拆息,何不自己做絲客人?
『我也想做做絲客人。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訣竅?』
『這我就不曉得了。』阿珠的娘說,『照我想,第一總要懂得絲好壞。
第二,要曉得絲的行情,絲價每年有上落,不過收新絲總是便宜的。『
『絲價的上落,是怎麼來的呢?出得少,價錢就高,或者收的人多,價錢也會高。是不是這樣子?』
『我想做生意總是這樣。不過,』阿珠的娘又說,『絲價高低,我聽人說,一大半是「做」出來的,都有幾個大戶手裡。』
聽得這話,胡雪巖精神一振,知道絲價高低,決於大戶的操縱,這個把戲他最在行。
阿珠的娘這時越談越起勁了,而且所談的也正是胡雪巖想知道的,繭與絲的買賣。
『如果人手不夠,或者別樣緣故,賣繭子的也有。』她說,『收繭子的有繭行,要官府裡領了「牙帖」才好開。同行有「繭業公所」,新繭上市,同行公議,哪一天開稱,哪一天為止。價錢也是議好的,不準自己拾價。不過鄉下人賣繭子常要吃虧,除非萬不得已,都是賣絲。』
『為什麼要吃虧?』
『這一點你都不懂?』阿珠插嘴,『繭行殺你的價,你只好賣,不賣擺在那裡,裡頭的蛹咬破了頭,一文不值!』
『對,對!我也攪糊塗了。』胡雪巖又問∶『那麼繭子行買了繭子,怎麼出手呢?』
『 這有兩種,一種是賣給繅絲廠,一種是自己繅了絲賣。』
『喔,我懂了。你倒再說說絲行看,也要向部裡領牙帖,也有同業公所?』
『當然羅。絲行的花樣比繭行多得多,各做各的生意,大的才叫絲行,小的叫「使用者」,當地買,當地用,中間轉手批發的叫「劃莊」。還有「廣行」、「洋莊」,專門做洋鬼子的生意,那是越發要大本錢了,上萬「兩」的絲擺在手裡,等價錢好了賣給洋鬼子,你想想看,要壓多少本錢?洋鬼子也壞得很,你抬他的價,他不說你貴,表面跟你笑嘻嘻,暗夜下另外去尋路子,自有吃本太重,急於想脫手求現的,肯殺價賣給他。你還在那裡老等,人家已經塌進便宜貨,裝上輪船運到西洋去了┅┅』
『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