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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季這個差使,那是逾格的提拔,不該為不得州縣正堂而煩惱。
這一番話說得王有齡餘憾盡釋,便向他討教接事的規矩,又『要個辦筆墨的朋友』,俞師爺推薦了他的一個姓周的表弟,保證勤快可靠。王有齡欣然接納,約定第二天就下『關書』。
『還有件事要向老兄請教。』他把劉二的兩張履歷,拿給俞師爺看∶『是
撫署劉二的來頭,一個是他孃舅,一個是他拜把兄弟。『
『什麼孃舅兄弟?』俞師爺笑道,『 都是在劉二那裡花了錢的,說至親兄弟,託詞而已!』
『原來如此!』王有齡又長了一分見識,『想來年長的是「孃舅」,年輕的是「兄弟」。你看看如問安插?』
『劉二是頭千年老狐狸,不買帳固不可,太買帳也不好,當你老實好欺,得寸進尺,以後有礙麻煩。』
俞師爺代他作主,看兩個人都有『未入流』的功名,年輕的精力較好,派了『押運要員』,年長的坐得住,派在收發上幫忙。處置妥帖,王有齡心悅誠服。
接享受賀,熱鬧了兩三天,才得靜下心來辦事,第一步先看來往文卷。
這時他才知道,黃宗漢奏報,已有三十餘萬石漕米運到上海交倪良耀之說,有些不盡實,實際上大部分的漕注還在運河糧船上,未曾交出,倘或出了意外,責任不輕,得要趕緊催運。
正在躊躇苦思之時,黃宗漢特為派了個『文巡捕』來,說∶『有緊要公事,請王大老爺即刻上院。』到了撫臺衙門,先叩謝憲恩,黃宗漢坦然坐受,等他起身,隨即遞了一封公事過來,說道∶『你先看一看這道上諭。』
王有齡知道,這是軍機處轉達的諭旨,稱為『延寄』,不過雖久聞其名,卻還是第一次瞻仰,只見所謂『煌煌天語』,不過普通的宣紙白單帖所寫,每頁五行,每行二十字,既無鈐印,亦無簽押,如果不是那個鈴了軍機處印的封套,根本就不能相信這張不起眼的紙,便是聖旨。
一面這樣想,一面雙手捧著看完,他的記性好,只看了一遍,就把內容都記住了。
這道上諭仍舊是在催運漕米,對於倪良耀一再申述所派委員,不甚得力,朝廷頗為不耐,嚴詞切貢,最後指令『該藩司即將浙省運到米石,井蘇省起運未完米石,仍遵疊奉諭旨,趕緊催辦,務令剋期放洋。倘再稍有延誤,朕必將倪良耀從重冶罪。』
『我另外接得京裡的信,』黃宗漢說,『從揚州失守以後,守將為防長毛東竄,要放閘洩盡淮水,讓賊舟動彈不得。如果到了高郵、寶應,還要決洪澤湖淹長毛,那時汪洋一片,百姓一起淹在裡面,本年新漕也就泡湯了。
為此之故,對海運的漕米,催得急如星火。倪良耀再辦不好,一定摘頂戴,我們浙江也得盤算一下。『
王有齡極細心地聽著,等聽到最後一句,隨即完全明白,浙江的漕米實在也沒有運足,萬一倪良耀革職查辦,那時無所顧忌,將實情和盤托出,黃撫臺奏報不實,這一下出的紕漏可就大了。
為今之計,除卻儘快運米到上海,由海船承兌足額以外,別無善策。他把這番意思說了出來,黃宗漢的臉上沒有什麼表示。
沒有表示就是表示,表示不滿!王有齡心想,除非告訴他,五天或者十天,一定運齊,他是不會滿意的。但自己實在沒有這個把握,只能這樣答道∶『我連夜派員去催,總之一絲一毫不敢疏忽。』
『也只好這樣了。』黃宗漢淡淡地說了這一句,一端茶碗,自己先站起身來,哈一哈腰,往裡走去。
王有齡大為沮喪。接事數天,第一次見撫臺,落得這樣一個局面,不但傷心,而且寒心,黃撫臺是這樣對部屬,實在難伺候。
坐在轎子裡,悶悶不樂,前兩天初坐大轎,左顧右盼的那份得意心情,已消失無餘。想著心事自然也不會注意到經過了哪些地方?就在這迷惘恍惚之中,驀地裡兜起一個影子,急忙頓足喊道∶『停轎,停轎!』
健步如飛的轎班不知怎麼回事,拼命煞住腳,還是衝了好幾步才能停住。
挾著『護書』跟在轎旁的高升,立即也趕到轎前,只見主人已掀開轎簾,探出頭來,睜大了眼回頭向來路上望。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引起了路人的好奇,紛紛住足,遙遙注視,高升看看有失體統,便輕喊一聲∶『老爺!』
一見高升,王有齡便說∶『快,快,有個穿墨布夾袍的,快拉住他。』
穿黑布夾袍的也多得很,是怎等樣一個人呢?高或矮,胖還是瘦,年紀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