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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玠不是蠢貨,今年三十七歲的他已經從軍十七年,年少時讀過書,又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有些事情一眼便能望穿,他情知這是自己一頭撞了進來,然後被這些人給賴上了。
但知道歸知道,明白歸明白,現在的問題是,牢裡那人是個確確實實的御史中丞,也是確確實實的天子使者,所謂代表了中樞的正經大員,而且事情的嚴重程度也擺在眼前,自己的老上司曲端也確實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舉止。
所以,這攤子事再騷再臭,他既然沾上了,又被人逼到了牆角,便只能硬著頭皮去做。
至於如何去做,別看吳都監一臉無知模樣,然而在西軍混了十七年的他,如何不曉得某些事情的流程?
甚至真要做了,以吳都監對兵法的擅長,和他本人那種攻如雷霆的手段,反而有些雷厲風行兼擒賊擒王的勢頭來。
這一日,乃是五月初一。
吳玠離開大牢,絲毫不停,先將那薛姓統制下獄,而且就塞到了胡中丞等人對面,然後便即刻主持兼併了薛部兵馬。
與此同時,他又寫了一封機密私信讓自己幼弟兼兒子吳拱親自帶著,去見自己在河對岸的胞弟吳璘。
隔了兩日,也是伺候牢中諸位大爺兩日後,算準了時間,吳玠方才又集中寫了十幾封信函給涇原路相熟的將領們分別送去……
且說,宋代軍制複雜,關西諸路身為邊路一開始便有特殊軍事制度,宛如軍區一般,所以卻不是如中原那般常見到統制、統領職銜,更多的是按照‘路’這個地域單位來劃分軍將。
比如吳玠做都監之前便依次做過涇原路第十正將、第二副將,而曲端兼併關西軍權的步驟,也是先取得涇原路兵權為己所用,然後以涇原路兵馬為本錢,再利用戰爭嘗試兼併其他各處兵馬。
所以,這些信函自然是給曲端核心部眾,也是他吳玠的相熟舊人,如今正集中在延安府與鄜州邊界一帶的涇原路諸將的,不過內容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些稍帶暗示的安撫與提醒,並不是他真正要指望的……或者說,一個軍人自然有軍人的行事方法,怎麼可能靠信函來串聯?
實際上,這批信函剛剛發出,吳都監便得到訊息,曲端曲大將軍便已經在自家弟弟的護送下來到河對岸了。
這一日是五月初四,吳玠不敢怠慢,即刻引親衛百騎出城北臨華池水上浮橋相迎。
今年約莫四旬的曲端正是一個將軍的黃金年齡,而其人身材魁梧,面色微紅,一身耀眼甲冑,胯下一匹格外高大的坐騎,卻正是聞名關西的那匹神駿‘鐵象’,百騎親衛分左右兩翼自後方尾隨,又有吳璘引百餘騎自後方兜尾相隨護送……近兩百鐵騎馳馬自北而來,自有一番氣勢,何況還有都統旗幟迎著夏日薰風飄動,配合著曲大將軍近來志得意滿的狀態,端是威武壯觀。
不過,再壯觀也要講基本法的,曲端來到浮橋之前,見到吳玠引百騎下馬恭敬相侯在對岸,也是得意一笑,便翻身下馬,牽著鐵象一馬當先而去。
其餘近衛騎士,也都紛紛下馬依次小心上橋。
待到前頭曲端先行過了浮橋,便直接來到路邊翻身上馬,準備繼續前行的。然而,吳玠今日卻表現的格外恭謹,他居然以涇原路僅次於曲端的軍將身份上前主動為曲端牽馬,還制止了其餘人跟上,等來到一旁數十步外的樹蔭下,方才停下,以便二人私下相對。
而曲端全程堂而皇之、坦然自若不提,來到樹蔭下也不下馬,卻是依舊在鐵象身上居高臨下而問:
“大吳,你說宇文相公又遣使者來了,還被薛豐那廝給打了?還給下到牢裡?”
“是!”吳玠看了眼對岸,抬起頭來,不慌不忙正色相對。
“你是怎麼處置的?”曲端蹙眉相對。
“末將當時正在洛交城內,接到這城中黃知縣信函,便來此處擒下了薛豐,準備將宇文相公的使者救出來。但不知為何,那使者只說是都統你做的局,故意讓薛豐來打他殺威棒,再讓我來做好人,反而賴在牢中不出來了……”
聽到這裡,曲端聞言愈發蹙眉,卻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哂笑一聲:“我若做局打他殺威棒,如何不用咱們涇原路的老人,反而用一個王燮的舊部?”
吳玠也是一聲嘆氣:“道理是如此,別人不知道,我如何不知這必然是薛豐犯渾,與都統無關。但不知為何,那使者認定了是都統你的安排,非只如此,黃知縣與那使者私下聊了幾句後,竟然也入了牢中……並直言相告於我,除非是都統你親自過來,否則絕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