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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問官家……”呂好問幾乎是無奈之下,決定敷衍一番,反正窮究下去這位官家肯定跟那些理學道學前輩們一樣走入死衚衕。“既說到屈子《天問》,那臣冒昧,借《天問》問上天子幾問……若是這般的話,‘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天地沒有形態之前,宇宙到底怎麼一回事)?’”
“自然是天之理先存(先有宇宙執行基本規律),匯聚為太極(宇宙原點)。”趙玖面色通紅,從容做答。
呂好問也不在意,反正是初始設定嘛,隨便怎麼說,所以,這位公相只是點頭,然後繼續敷衍追問:“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然而那片混沌到底是怎麼弄到被分曉狀態的)?”
“太極猝然生陰陽(宇宙大爆炸),陰陽之中生出天之原(原子在宇宙大爆炸後漸漸形成)。”趙玖望著天空,脫口而出,這是他憋了兩三個月才整飭出來的名詞代換。“天之原既出,遵循天之理,遂生萬物(原子形成各種物質),萬物亦循天之理,自然清晰可辯。”
呂好問稍微思索了一下,大約確定這個邏輯目前還是通的,便繼續敷衍追問:“官家此番言語,已經將《天問》前幾問說到了,那敢問官家,萬物既生,陰陽既曉……接下來明明暗暗,惟時何為(天黑天亮是怎麼回事)?”
“天之原生萬物,萬物之中有極陽之物去陽收陰,為球狀,便是太陽;有極陰之物,也是球狀,為地球,去陰收陽……地球自轉,又受太陽吸引繞太陽公轉,明暗自生。”趙玖脫口而出,卻又有些緊張,儼然是怕自己二把刀水平無法做到邏輯自洽。“其實這些東西,以後可以慢慢驗證……總比佛家大千世界、小千世界強……朕知道呂相公的疑問其實不在這裡。”
呂本中雙目茫茫,儼然是被太陽球狀,大地球狀,自轉公轉給弄暈了。
不過,其父呂好問聞得趙玖言語,倒是嘆了口氣,放棄了對這個兩個球的思索直接進入到了關鍵:“那敢問官家,天之道也好、天之理(宇宙執行基本規律、真理)也罷,如何能映照在人身上?人又如何去獲得天之理呢?”
“人身本物,”趙玖情知來到關鍵,卻是硬著頭皮答了下去。“物載天理。”
“照這般說。”呂好問終於失笑。“萬物皆載天理才對?”
“正是此意!”趙玖扔下手中空杯,拍案而對。“所以要格物致知,格萬物而窺天理!”
呂好問張口欲言,卻一時有些恍惚,因為聽起來好像真把人跟物還有天理連上了?而且之所以能連上,還就是一開始趙官家把胡安國那個籠統的‘氣’,跟分成天理和萬物,將萬物從原本混沌的天理概念中剝去了的緣故。
呂好問瞠目結舌,半日方才言語,卻多了幾分小心和認真:“官家……若是如此,這個人的道德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的人會不遵循道德呢?”
“道德大約是人生下來是有慾望的,慾望自然也是遵循天理的,可是人是萬物靈長,逆天而成,它不穩定,所以有時候就會慾望過度,或者慾望太淺,這就違逆了天理,而這個時候就要格物致知,從根本上弄清楚天理是怎麼一回事,然後引導慾望,這就是所謂往聖絕學了,所以就要順人慾而辨天理……”趙玖硬著頭皮亂扯一氣,但越說自己越畏懼。“其實朕也不知道這個人本身他怎麼整的,但是呂相公,朕說了半天,總比胡安國那個‘氣’要強一點吧?你就說能不能跟新學連起來?朕是覺得大約還是能成的吧?”
趙官家言語中已經有了祈求之意,而呂好問愕然不語,束手立在那裡許久,幾度想開口,卻幾度終究不能開口。
且說,他跟這位官家相處那麼久,如何不曉得這位官家的儒學水平在哪裡?要說對方這幾個月臨時‘鑽研’那肯定是真的……但問題在於,這個‘鑽研’出來的‘天理’,它的邏輯好像是通的?好像真就是硬把人跟天理打通了?而且這個順人慾而辨天理的東西,明明這位官家已經詞窮了,卻似乎也是有點感覺的,而且也跟功利學說勉強搭界?
趙官家捯飭出來的這個天理,裡面肯定有大量的漏洞,這點毋庸置疑。
但問題在於,這個什麼天之理搭載在天之物上面,然後人格物致知去追尋天理這個聯絡,跟胡安國這些新潮的理學家、道學家們相比,好像真的強上那麼許多……而更讓呂好問難以接受的是,他呂好問也是個幾十年的道學家、理學家,而且在天理上的水平還不如胡安國呢,結果這位官家鑽研了兩個月把自己大半輩子都整不出來的東西(雖然未必認可)給整出來了,那算怎麼一回事?
“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