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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確實變緩了,但足以遮蔽身形,沾溼旗幟,並讓弓弩失效,陣勢也基本難以鋪展,所以戰事最終還是一種非同尋常的形式進行的。
而就在吾山南側的官路上,一人身材雄壯,大馬雙刀,全副甲冑,正望著前方北新橋前那灰濛濛一片的宋軍營寨兼戰場,卻只是在雨中立於馬上,肅然不語。
此人,正是李成。
話說,之前宋廷議論偽齊,都認為劉豫以下,便是劉麟、李成、孔彥舟三人最需留意,這當然是沒錯的。但實際上,單以得軍心、有威望而論,孔劉二人實在是遜色李成不止一端,或者說,從這個角度來說,李成與其餘二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
雖然是渡河冒雨奔襲,但不代表李成兵馬沒有夜宿之處……北新橋作為濟水交通要道,旁邊大約三四里的地方就有一處因為商貿交通而形成的小集落,只是之前數次金軍往來,如今又有平陰大戰,此處百姓早已零落而已……不管如何,這是一處理所當然的避雨之所。
然而,李成半夜趕來,雖然佔據了這個集落,驅趕了其中的前軍,讓自己中軍精銳前往佔據休整,可他本人卻親自出鎮,與前軍士卒一起露宿於雨中,待到天明,前方一旦交戰,雖然明知雨水之中尋常士卒根本看不到他形狀,卻還是挺身立馬,於雨中矗立。
確有大將之風。
當然了,這番作態還是有人能看見的,奉命前來督軍的偽齊宰相洪涯自小集落中休息完畢,騎著馬撐著傘來尋李成,自對方身後看到這一幕,卻是先把傘收起,掛在馬上,又兀自淋了一陣子雨,方才打馬上前,與李成並馬而立。
且說,人家雙刀李成的武藝本是天下數得著的,視力何等之好?剛剛他便已經瞥見這位‘宰相’形狀,只是佯作不知而已……
畢竟嘛,這洪涯非止是這大齊宰相這麼簡單,有傳聞說此人原本是金國右副元帥撻懶的心腹,與撻懶有救命之恩,甚至當日撻懶敗走長社之時根本就是此人收拾殘局,一力維持的。
而等撻懶退到河北,此人奉命去大名府與金國國相、都元帥粘罕交涉建立大齊一事時,居然又入了都元帥粘罕的眼,於是此番大齊建立,這洪涯根本就是從大名府接任的大齊宰相……換言之,人家不止是一個大齊宰相,也不是此番李成青州兵的監軍,更像是大金國派往大齊的監軍!
對上此人,連大齊皇帝劉豫都要禮讓七分,那麼照理說,李成也該禮讓三分才對。
不過,這青州、密州、濰州三州之主,所謂齊國大都督的李成卻不是個尋常武夫,他一開始便曉得自己這種毫無根基的軍閥軍頭須得政治上有所倚仗方能真正存身長久,然後尋得良機漸漸做大……所以,他對這位洪相公,根本就是存了五分禮讓之態。
“大都督辛苦了。”洪涯打馬來到李成身側,從容相對。“前方戰事如何?”
“洪相公也辛苦!”李成同樣平靜。“前方戰事不利。”
洪涯微微一怔,卻是望著前方混沌一片的營盤稍顯猶疑:“何以見得?大都督這也能看清戰況?還是說有些在下不懂的門道?”
“並非什麼玄虛道理。”李成繼續凜然道。“只是我治軍極嚴,清晨便下軍令與杜彥,只要突入對方營寨百步,佔據柵欄、營門,便當極速吹動號角,屆時我整休了一夜的中軍便會趁勢湧上,一鼓作氣,而杜彥也不敢不聽……但迄今為止,尚未聽到號角之聲。”
“原來如此,看來還是在拉鋸爭奪。”洪涯微微捻鬚感嘆。“經長社一戰,宋軍士氣大漲,便是對上金人都已經去了三分畏懼,何況昨日雨中猝然相逢,咱們偽作金軍之策沒能起效……”
“最好的情況自然是在柵欄前後拉鋸,”李成沒有理會對方後面那些廢話,卻是直接做出了進一步分析。“最壞的情況卻是這股宋軍精銳異常,直接將杜彥的密州兵堵在了營寨邊緣,有序殺傷……那樣的話,密州兵怕是馬上就要承受不住傷亡,杜彥也要趕在軍勢潰敗前來請罪了!”
“原來如此。”
洪涯忍不住多看了李成一眼,卻並未因為對方言語而失態……畢竟嘛,戰敗這種事情誰沒經歷過?關鍵是李成這人如此從容說出這般話,倒是讓人猜疑他心思之餘愈發有幾分敬意了。
不管如何,大將之風總是有的!
不過,就在洪涯若有所思之際,前面打臉的事情便來了——微微雨幕之中,無數齊軍,也就是杜彥的密州兵了,卻忽然間如潮水般倒卷而來,動靜之大,即便是雨中也能稍微窺到其中聲勢。
李成明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