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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月之變
文/吳沉水
序章 仙蘢三疊
星流11063年,九州帝國,正邁過它第三十個年頭。
十月末,幾場秋雨突如其來,秋葉京都霎時從夏末跨入寒冬。
北風越過擎梁山脈後只壓秋葉城,寒意頓時一重冷過一重,初初只是附著在感官表層,沒幾日便層層深入,重重疊疊,只等凜冽累積到極致,頓時宛若變幻出無數持利瓷片的手,生生要往人身上刮下一層皮。
秋葉都城以西銷金河流域,一夜之間霜降大地,萬里凋敝。
城外不知何年何月自來生了紅葉林無數,蔟蔟團團,與松柏雜生,昨日猶是滿城畫錦,勝景非常,今日卻已衰敗零落,彷彿英雄一夜老矣,美人朝夕白頭。
毗鄰紅葉林是曲折蜿蜒的寫清河。此河乃銷金河支流,河水清冽,魚類繁多,河畔兩邊土地膏腴豐厚,可惜京都周邊的羽人皆不擅稼耕,放任了這樣好的土地長滿了大片茂盛的蘆葦蒹葭。久而久之,河道便被入侵,越改越窄,越窄越如迷宮般蜿蜒十八曲,但凡置身其中,兩旁皆是密密麻麻一人來高的蘆葦,便是得聞人聲,可若要順著河道劃去人聲所在之地,卻不知要兜多少彎路。
天長日久,此河便得了個諢名喚作“迷蹤河”,指夾在蘆葦蕩蒹葭洲之間的狹隘水道錯綜複雜,宛若一個天然的迷蹤陣。若不是本地船工掌舵,外來貿貿然入內者,每每困在其中尋不著出來的路。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河面上升起水霧氤氳,北風朔朔於上,水面卻反而靜如明鏡,四下只聞風聲,寒鴉飛鳶的叫聲一概不聞。煙霧瀰漫之中,只見一篷船如利剪裁開水面,悄無聲息地劃了過來。
舟楫風霜滿身,慢吞吞地劃開水面,好似掌舵的也好,船客也罷,在此寒夜行路間皆有些飢乏。船家女兒在船尾燒了一鍋粥,仔細舀了上頭的米湯出來,吹了吹熱氣,放在木托盤上端進船艙。
船艙中只點一豆油燈,昏黃的光下,湯子期坐姿筆直,哪怕北風從透過烏篷葦蓆倒灌進來,四下冷若冰窖,她依然紋絲不動。
船家女兒頓了頓,正要喚客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眼前一花,一柄寒光四溢的長劍直指自己鼻尖。
湯子期持劍的手穩穩不動,船家女兒卻嚇得尖叫一聲,手上端的米湯再也拿不穩,哐當掉到船板上。
她張開嘴,結結巴巴道:“姐,姐姐,是我……”
湯子期不動聲色收回劍,淡淡道:“進來前,同你講過要先喊一聲。”
女孩煞白著臉強笑:“對,對不住啊,我下回一定不忘。”
“拿的什麼?”
“米,米湯。”女孩有些呆。
“還有嗎?”湯子期坐下,解開斗篷,小心鬆開綁在胸口的襁褓,露出嬰兒一張小臉,湯子期目光轉柔,輕輕拍了拍孩子,“他醒了,醒了就會餓。”
餓了便要哭,若吃不上東西,便會哭得更厲害。
無論羽族還是人族、夸父還是河絡,這世上的嬰孩大抵莫不如是。然湯子期沒說完的是,在這寒風凜冽、連半點漁火亦見不到的水面上,孩子若是發聲大哭,那可就保不定要招來什麼禍患。
船家女兒不過豆蔻年華的小歲羽,見到同為羽族的嬰孩,還保有一份單純而新奇的喜愛。她忘了對湯子期的畏懼,湊近旁熱心道:“還有還有,外頭我燒了一鍋呢,今早我爹打的伏雌魚,鮮得緊,和在米湯裡頭一起熬,寶寶吃再好不過……”
她的聲音在看清小嬰兒的模樣時戛然而止。
湯子期懷裡的小娃娃玉雪可愛,小臉上已頗具羽族人精雕細琢的雛形,然而同樣無法忽略的是,他頭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胎髮,胎髮顏色雪白。
此地距秋葉京城不遠,羽族十世家年年遣人回京覲見永翼王,進京時每每旌旗獵獵儀仗森嚴,引得無數京都百姓夾道觀禮。少女亦曾隨親友目睹盛況,她很清楚,那些擁有一頭雪白長髮的羽人地位有多尊貴,他們前呼後擁車馬夾道,似她這樣出身卑賤的歲羽,便是抬頭多瞧了貴人兩眼,也會被侍衛毫不留情拿鞭子抽下。
可怎麼會有一個髮色雪白的至羽嬰孩儼然就在眼前?
船家女兒吃驚地瞪大眼,後退一步,卻踩到適才打翻的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湯子期伸手一拽,穩穩托住她的手肘。
“小心。”
船家女兒驚魂未定道:“多謝你了。”
湯子期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