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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渾身戒備,刷的一下抽刀護在周平章身前。周平章看過去,只見白茫茫一片日光之下,一行四人緩步慢慢走來。當前一人身材魁梧,身上分明一身普通的褐色長袍,卻被他穿得宛若金絲鎧甲,殺氣騰騰。他尚未走近,渾身氣勢便如泰山壓頂,登時令那騷動人群漸次安靜下來。
那人開口,語氣平淡得宛若閒談:“前面可是刑辯大人周平章?”
周平章禁不住微眯雙目,道:“下官正是。”
“周大人之名,狄謀久仰。”他施施然走近,瞥了眼拔刀戒備的王德威,微微一笑,似乎看見不自量力的小兒一般。隨後,他越過庾家眾人,將癱軟在地的庾夫人視若無物,走到那被釘入地下的僮僕身前。
周平章一驚,忙阻止道:“狄大人,不可!”
狄青微笑道:“有何不可?”他手握上那柄銀槍,漫不經心地一拔,瞬間將槍自僮僕身上整個抽出,銀槍抽離胸口的瞬間,血噴如泉,那僮僕慘叫一聲,終於斃命當下。
狄青滿不在意地看向周平章,淡淡地道:“周大人,你瞧,只要狄某想,沒什麼不可。”
周平章看著他,目光漸冷。
“你可是想尋當街擲搶者?”
“那是自然。”
“無需找了,狄某便是。”狄青長槍在手,似笑非笑道,“狄某今日偶遇這等汙衊朝廷命官的刁奴,一時手癢,就替周大人料理了,還望周大人莫要見怪。”
周平章盯了他半日,方道:“若官家不見怪,律法不見怪,下官便也不見怪。”
三
事實證明,於京師鬧市之中擲搶殺僕,即便幹這件事的人是功勳卓著的狄大將軍,官家也不會真的不見怪。
更何況御史中丞等文官豈會放過此次機會?朝中第二日,彈劾奏章如雪片紛飛,他們直斥狄青“性率暴鄙吝,偏諀不服”,有人放話道,官家放任這種人身居高位,出入樞府,簡直給朝廷丟臉,令眾大臣恥與為伍,又兼庾襟之死本就蹊蹺,狄青殺卻在此時當街殺了庾家僮僕,登時有殺人滅口之嫌。
御史們鬧得大了,仁宗皇帝也將信將疑,當下罰其俸祿,停其職務,命其閉門讀書以消戾氣,又著周平章奉旨問話,速速將庾襟大人之死弄個明白。
周平章就在這種狀況下,與狄青見了第二次面。
出乎他意料的是,狄青如此大名氣,狄府看起來卻樸實無華,東京官宦家中愛弄的那些個亭臺樓閣一應皆無,一入門,便是一片以青石板鋪就的大操練場。
府內無僮僕丫鬟,往來皆是軍士,引他們進門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滿臉敵意,圓頭圓腦的小兵。
王德威有心逗他說話,奈何小兵繃著臉一概不答,問得急了,他忽然憋出來一句:“你們就跟外頭那幫誣陷大將軍的壞官一般,我與你們有甚好說?”
王德威笑道:“我家大人可是奉皇命而來,你這話的意思,莫非官家也是來誣陷你家將軍了?”
小兵漲紅了臉,怒道:“我可沒這麼說!”
王德威還待繼續逗他,卻見一人自內負手而來,正是狄青,他溫言道:“府內的小子們都撒野慣了,言行無狀,讓周大人見笑。”
周平章道:“無妨,此子天真燦漫,對狄大人更是一片忠心,下官感念還來不及,怎會見笑?”
狄青呵呵低笑,拱手見禮,將周平章引入內室,正要讓座,周平章舉手止住道:“狄大人,下官奉旨前來問話,冒犯之處,萬望海涵。”
狄青正色道:“周大人職責所在,狄某明白。”
周平章頷首,沉下臉道:“狄青,徵西軍監軍庾襟到底是怎麼死的,還不如實講來?”
“是,”狄青低頭道,“三月初五夜,儂智高遣夜行軍二百餘人奔襲我軍大營,趁巡夜將士換班之際,於右路潛入,欲放火燒我糧草,然我大營壁壘森嚴,防衛得當,又豈是他們可偷襲得手?巡夜將士迅速反撲,殲敵一半,餘下眾匪見勢不妙,豁出性命戰到儲存糧草的庫房附近,然匪兵並未識得庫房何在,便欲一間間燒過去。就在此千鈞一刻之際,住在庫房邊上的庾襟庾大人率幾名僮僕,假意被擒,將眾匪引去別處,待狄某率眾兵士殺到之時,庾大人已慘死匪兵刀下,其遺體遺落火場之中,救都救不回……”
他說著說著神色黯然,抬頭道:“狄某身為主帥,卻令監軍身陷敵中而救不得,是狄某無能,事後每每念及,狄某皆萬分慚愧,無顏面對庾大人在天英靈。然狄某如何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庾大人死得其所,一片丹心,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