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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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越她媽就再三再四地囑咐她,到了學校不能管她叫媽,要叫嬸子。要是學校裡填表,就還要填農村裡爹孃的名字。郭越她媽覺得她10歲了還會尿褲子,又總是悶著頭不吭氣,智力上一定是有問題,就翻來覆去地教導她,還讓郭越把這些話背誦給她聽。郭越就一遍一遍地機械地背誦給應該叫嬸子的親媽聽。但是第二天,郭越她媽還是沒有膽量送她去上學,送郭越去上學的是那個小媳婦一樣的大姐郭延。
郭延到了學校就跟老師說,郭越是她一個遠方叔叔家的女兒,她那個遠方叔叔家裡窮,又有病,供不起女兒上學,郭延的媽媽就發了善心,把郭越接了來供她上學。那個老師聽了郭延的話一邊說著“真可憐,真可憐”,一邊領著郭越往教室走,到了班級上還鄭重地宣告不許同學們欺負農村來的學生。這個時候郭越再一次地想到了死。
到了那天的下午,郭越又想死了一次。今天的課程有英語課,郭越在農村老家上學的時候沒有學過英語,老師就派班長幫她補習。那個長得像個年畫裡的洋娃娃一樣的班長幫助郭越補習了半天,終於搞明白了問題的結症所在。在下午上自習的時候,班長就故意大聲地說話,好讓班級裡的人全聽見:“還補習什麼啊,沒法補。她連26個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全班的同學都好像恍然大悟又好像不可思議一樣地鬨笑了起來。郭越低著頭坐在那裡,覺得說不出來的委屈。爹的身體很好,從來不會不肯讓自己上學。自己在村裡的時候也是班長,也從來沒有同學這樣笑過自己。但是娘說過,農村的孩子跟城裡的孩子什麼都比不起,就是能吃苦,只要能吃苦,就能把城裡的那些孩子比下去。
女散戶(124)
所以郭越一直吃著苦,讀完了小學,讀初中,雖然隨著日子的過去,城裡的媽媽已經不能成為秘密,但是郭越還是堅持在每一次填表的時候,都在家長那欄裡填著爹和孃的名字。在親戚那欄裡才會填上自己親媽的名字,然後在後面註明關係:嬸子。
郭越認為事實就是這樣的。每當這個時候,郭越就會想起娘,想回家去看看。在郭越心目中,那個家才是真正的家。但是郭越的親媽卻好像早已經把郭越出來的那個家忘了。她每天忙東忙西,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帶郭越回去看看。郭越也就不想了。她自己又沒有錢,想了也是白想。
郭越上初二的那年,她的嬸子,也就是她的親媽,死了。郭爽花費了很長的時間來折磨郭越,郭爽說,如果不是因為該死的郭越和她那個該死的弟弟,媽媽就依然會好好地當她的副區長,也就不會死,是郭越和弟弟害死了媽媽。從那以後,郭越就更沉默了。
郭越背上了害死了媽媽這個負擔,雖然事實並不是那樣的。現在郭延又來跟郭越說,如果郭越不肯幫助她,就是害死了她。這是在情感上的一種綁架,但是郭越害怕了,她不能在承擔害死媽媽地責任後,再承擔起害死大姐的這個責任,於是她開始行動了。
郭越自從給“那誰”發出了你隨時可以找我的訊息之後,就開始度日如年。首先她每天早晨起來開始化妝了,而且畫得很濃重,搞得單位裡的人都研究似的盯著她那張臉。郭越不知道同事們已經觀察到自己的異樣,也不知道自己蒼白的臉色配上濃重的妝容,反倒更新增了幾分死氣,按照單位人的說法就是活像一個女鬼。郭越的整個心思都在自己的手機上。郭越隨時準備著手機響起,然後那個陌生人,那個可以讓她逃避兇手命運的人,會用一種從容不迫的聲調告訴她在哪兒,或者說怎樣去進行那場交易——就是大家都已經心照不宣的那種交易。
郭延不是也知道這交易嗎?她甚至一直在暗示自己要去怎麼對付這個男人。郭越想,是的,大姐要我去做這件事,如果我不答應她就要死。然後,郭越就開始按照大姐郭延的指點去編排她和“那誰”見面的情節。既然大姐說要把那個男人哄高興了,那麼首先就得先承認這場交易是自願的,是出於對這個男人的崇拜和感激,是自動獻身而不是包含有其他目的。郭越甚至還為自己設計了一些含情脈脈的對白和眼神,以求自己表演獲得更加生動逼真的效果。郭越甚至迫不及待了。
但是“那誰”在這方面顯然比郭越更沉著。就在郭越絕望地以為“那誰”早已把自己忘記的時候,“那誰”的電話才姍然而來。
這天晚上,郭越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一個隱蔽的號碼。郭越按下接聽鍵,壓制著微微顫抖的聲音,道:“喂,你好。”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下,然後就有個男人磁性聲音響了起來:“你出來,上門口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