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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人家逮住偷糧食的長工,面朝下綁起來吊在梁頭上。聽說那叫“寒鴨鳧水”。要不是趕上挨批斗的機會,還真沒有見到這種洋玩藝兒的福分。旁邊一位商業局領導被架了起來了,聽到他“哎喲哎喲”撕心裂肺地喊聲,高宗藩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人民日報》刊登的中共中央八月八日透過的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他學過多少遍了,上級反覆強調要文鬥,不要武鬥嘛!這夥人是在革命還是在要命?是在造反還是在造亂?就在他動腦筋思索時,兩個彪形大漢說他思想不集中,不老老實實接受批判,是個死不改悔的頑固蛋。不由分說,抓起他的兩隻胳膊就往上拼命地掀。眼看扳到極限了,高宗藩本能地束身一個孔雀抖翎把兩個凶神惡煞的手掙開了。這兩位彪形大漢經常打人、綁人、架人胳膊,高宗藩這一抖,別人看不清,他們可感覺到了。知道此人不僅會武術而且功夫不凡。他們自己不敢上前,卻也不向同夥們聲張,一個勁兒地喊著“上呀,上呀”,鼓動別人動手。十幾個小將頓時圍住了高宗藩。他們一擁而上,踢的踢、搗的搗、拉的拉、拽的拽,對高宗藩大打出手。
說實在的,憑高宗藩的武功,像他們這樣武大郎耍扁擔——不講套路的打法,再有幾個人一齊上也奈何不了他。但他想到這是一場群眾運動,是抗拒不了的,誰抗拒運動就是破壞文化大革命,誰破壞文化大革命,誰就是反對毛主席,就是反革命。這個罪名誰擔得起?高宗藩只能忍,權當是練了一會兒排打功吧!
批鬥過,游完了街,造反派還是不肯放過高宗藩,把他關進了一間小黑屋,說是隔離審查。高宗藩被搡進屋還沒轉過向來,那個會計帶著兩個小將也跟進來了。他們連話也不講,掄起手裡的棍棒劈頭蓋腦地對著高宗藩就是一陣毒打。
老子跟他們“拼了”,這些狗日的欺人太甚!高宗藩想,還能怎樣?“大不了一個死唄。”他真想和這夥人拼個你死我活,但他又忍住了。他想到了家、想到了孩子、想到了朝夕相伴的老伴。這些年來,自己當幹部,做領導,出席先代會,戴大紅花,風光佔盡了。而把背後的一切事都甩給了老伴,自己欠她的太多了。到臨了還得叫她背個“抗拒運動的反革命分子”家屬的黑鍋,於心何忍呢?想到了這一點,儘管對方的棍棒像擂牛一樣打來,他既不躲也不喊,只是用手護住自己身上幾處致命的部位任他們打。
小黑屋的門是緊緊關著的,高宗藩也沒哼沒叫,可是棍棒打在他身上的聲音很響,傳得也很遠。一位職工聽了多時,後來見屋裡沒什麼動靜擔心出事,連忙跑到高宗藩家報信,說高經理可能給那夥人打死了。
高宗藩的老伴一聽這話,頓時三魂六魄被嚇掉了兩魂五魄。她兩腿發軟,哆哆嗦嗦地連路都不能走了。還是在孩子們攙扶下,來到造反派的辦公室。造反派頭頭說:“人沒死,有一口氣也得交待問題。現在是隔離審查,是革命派在挽救他。這個期間是不能見任何人的,發生了串供什麼的,反而害了他。”說來說去,胡扯八拉了半天,總歸一句話:不讓見。
高宗藩老伴只好哭哭啼啼地帶著孩子們回家。
他們對高宗藩不明不白地審了幾場、不明不白地打了幾頓、又不明不白地把他放了。更不明不白的是,給了他一個寫著“四類分子”的黑袖章,讓他整日戴著回家改造。其實也沒什麼可怪的,那時不明不白的事也太多了。他只得忍氣吞聲地戴上。
半個多月的折磨,高宗藩雖然咬著牙挺過來了,可是身體受了很大的虧,就來到醫院看病。人家一見他是批鬥物件,根本不願給他看病。醫生喝過來、護士推過去,誰把他當人待?
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高宗藩穿了一件大衣,把那個人見人惡的黑袖章蓋了起來。誰知小將們“心明眼亮”,鼻子比警犬還尖。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階級敵人的新動態”,聞到了“沒有火藥味的戰爭氣息”。於是當機立斷,在高宗藩的大衣上縫了一塊白布,仍寫上“四類分子”幾個字。
這回高宗藩的病加重了。按說一個長期習武之人是不應該有什麼大不了的疾病的,可這回他是身心交瘁。莊鄰一位姐姐來看他,見他這個樣子,心裡非常難受,連飯也沒吃,哭著走了。
士可殺不可辱,高宗藩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凌辱,於是再次想到了死。他想以死來表示自己的清白,以死來表示對那些倒行逆施的人進行抗議和控訴。
細心的老伴覺察到高宗藩近期神情恍惚,意識到他可能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就勸慰他,指著牆上的毛主席語錄讓他念。文革剛開始,高宗藩是食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