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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得聲音很大而且順口如平時一樣。
電話那頭,陶重農發恨似地說道:“他願意去死,死還不容易﹗”
這時,宣素青搶過宣石狗手中的話筒,著急地說:“姐夫,你說,他到底能判幾年呵,我好告訴他。”
只聽電話裡陶重農說:“不行,判刑之前,你千萬不能去看。死刑肯定不會,但你人不能去看,不要讓別人說三道四。狗子可以去看,但你記住,你不能去。把電話給狗子,讓狗子聽話﹗”
宣素青又把話筒遞給宣石狗。
陶重農問:“你哥沒交代你過什麼沒有?”
宣石狗突然警覺了起來。但還是對陶重農說:“哥說,他是被人耍了,坑了,騙了,算計了。”
陶重農急忙問:“指誰?他有證據證明人家?”
宣石狗心眼活泛起來,以猜疑的口氣,說:“他也沒說具體人,也沒說有啥證據,有法警看著哩。我猜想,是不是指馮書記?”
陶重農好像長岀了口氣,說:“馮其山?我看馮其山不會,馮其山就是用人不當,他自己都被他的副手們和部下矇騙了嘛。”
宣石狗又故意說道:“是不是說何修明,何副縣長?”
陶重農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這個人啊,平常憨憨的,挺老實的一個人嘛,怎麼盡一肚子禍水?馮其山最大的問題就是,用人失察,把什麼都靠給何修明這樣一些人,他自己,當甩手掌握﹗”
宣石狗說:“姐夫,你看哥什麼時候能判?要不要為他找個律師?”
陶重農說:“那就看人家檢察機關,什麼時候對他公訴了。不過你千萬不要管他這些事,律師讓你二姐去找。你再看他時,就說,我一直在想著他的事哩,要他好好反思這次被人當槍使的教訓。住一次監獄也等於是上了一次大學嘛,以後出來,就是一個高水平的企業家嘛。此外,你在村裡,還要幫忙好好照顧爹。另外,你自己也給我好好幹岀個樣來,高考狀元不上大學立志務農,也算個好典型嘛,你這個狗東西啊,唉﹗”
宣石狗說:“姐夫,我還想看大姐哩﹗”
陶重農一聽就火了,說:“看她﹗你別給我添亂﹗”
說罷,陶重農啪地一聲放下了電話。
宣素青自始至終都在旁邊聽著。
在隨後的日子裡,宣石狗曾企圖扮演私人偵探角色,孤身暗暗調查涉及學校危房事件,和宣素蘭事件的事實真相。他最後發現,雖然可以感覺出這兩個事件的錯綜複雜性,但他只能停留在感性的直覺和理性的推想上,至於事實真相,如遭遇電離層或者遮蔽區一樣,他始終深入不進去,彷彿他就是一粒同性相斥的電子,尚未接觸到那種事實的電磁場,反作用力,就愈來愈大,令他成為一縷何處都難棲息的孤魂野鬼……
最後,李談天還是被判死刑並很快執行槍決了。
047
“電離層、遮蔽區、場,這些個比喻好,非常好!”
“其實這些個比喻,也是剛才即興想到的,從你們那本《場》雜誌的名字受啟發想到的。當年可沒有想到這些個比喻,只是感覺到排斥力實在太大,個人力量實在太渺小,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那裡掩蓋著什麼,可你根本掰不開,而且連靠近也是不可能的。連想看清楚那是不是一隻手,也是不可能的。說那是一隻手,還不如說是一種如風如霧如嵐如氣的東西。”
整個晚上,公孫龜年和宣石狗睡意全無。
一會兒是宣石狗的敘述,公孫龜年偶爾間的插問。
一會兒是公孫龜年的敘述,宣石狗偶爾間的插問。
即使驚幫駭浪的故事,需要喜怒哀樂的激情如波浪一樣翻騰、起伏和律動,他們都敘述得如此平靜而舒緩,如溪流之進入平川,只剩下靜悄悄地流淌。那盞掛在門和窗戶之間黑漆漆牆上的馬燈,是何時油幹火熄的,他們都沒留意到。連晨光曦微中,窗戶麻頭紙上,被老宣頭小孫子小順子手指頭點破之處,已經透過來的縷縷微弱晨光亮色,他們也沒有注意到。
他們的談興依然如川原之溪,平靜,舒緩,潺潺流淌。
公孫龜年說:“說了半天你兩個姐姐的事,倒把一件事忘了。狗子,你那近二年時間,到底在外邊都幹些啥了?”
黑暗中,公孫龜年能夠感覺出來,宣石狗臉上,似乎蕩著一種春風拂面的笑意,那是一種春風得意般的春風,吹拂著的笑意。
宣石狗歡快地說:“沒上了科班農業大學,倒讓陶重農真的給說著了,俺上了一個真正的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