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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沒見一撇,延安就能放棄?不會,一萬個不會。眨眼工夫,這個訊息又傳得走了樣。有的戰士說,敵人確實打到了延安城邊,但是還沒進城。有的說,有一股敵人衝進延安,又被我軍反擊出去了。有的說,放棄延安的訊息是特務造的謠,那個特務讓縱隊保衛部捆起來了。……
儘管戰士們按自己的想法,把這個訊息作了各種各樣的修改,儘管戰士們堅決不相信延安會放棄,可是大夥的心上都墜上了一塊大石頭。第一連炊事班做的晚飯,剩了大半鍋!
夜裡,颳起了大風。大風吹熄了星星月亮,扯起滿天黑雲彩。遠處傳來的爆炸聲,有時候很清晰,有時候又很模糊。
第一連舉行軍人大會。戰士們在河邊一個小場子裡,方方整整地坐了一片。往天開會前,大夥親親密密擠在一塊,低聲地開玩笑,親切地罵著。有的戰士,還趁開會前的空子,順便念幾段自己編的“快板”、“練子嘴”。各排互相拉著唱歌子。有時候,大夥還歡迎某一個戰士出來,唱一段小調呀,地方戲呀!常常在這樣場合,大夥會聽到全國各地的曲調跟民歌,可夠熱鬧紅火。現在呢,大夥都緊張嚴肅地坐著,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沉甸甸的。實在太悶氣,文化教員走出佇列,指揮大家唱歌子。戰士們放開嗓子唱:
中國的高山峻嶺一心要抬頭
中國的長江大河一心要奔流
中華民族一心要獨立
中國人民一心要自由
我們一心跟著毛澤東奮鬥
昨天我們打垮了日寇
今天我們要消滅那美國的走狗
勝利勝利再勝利
奮鬥奮鬥再奮鬥
戰士們把這個歌子唱一遍又一遍,直到值星排長宣佈開會,才煞住歌聲。
第一營教導員張培站在佇列旁邊。周大勇靠一棵樹幹站著,低著頭,一隻手插在皮帶上,一隻手捂在前額上。周大勇說:“教導員!我們指導員到團政治處去開會,過一會才能回來,不等他了,你先講吧!”
“你講吧,我不一定講。”
周大勇這個小夥子是性情爽快的人,著實說,他不曉得犯愁是什麼味道。他平時開言動語嗓門總是宏亮的,可是目下講話開頭說了聲:“同志們……”喉嚨裡就憋了一團東西。
他看不見戰士們,聽不見風吼聲,也不知道自己要講什麼。停了一兩分鐘,直到教導員提醒他,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我軍退出延安……”戰士們像聽到什麼命令一樣,嘩地一齊站起來。
五六分鐘的時光,講話、聽話的人,都不作聲。大夥都輕輕地短促地呼吸著,像是隻要有一個人開口,或有人咳嗽一聲,就有什麼好大的東西要猛烈爆炸。
一陣陣的大風,沉重地滾轉過山頭、溝渠嗚嗚地吼叫著。風沙漫天,天昏地暗。
猛然,一個戰士打破讓人耐不住的悶氣,問:“我們黨中央和毛主席住的延安……可真的……說呀,連長!”
會場鴉雀無聲,戰士們呼哧呼哧地出氣,心臟孔咚孔咚地跳動像擂鼓一樣響。他們都兩眼發黑,腦子裡轟轟作響,腳下的土地像春天的雪在溶化著。
周大勇也像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裡,腦子裡亂成一片。他覺得,好像有誰用鐵錘敲著他熱騰騰的心。滾熱的眼淚,忽撒撒地落下來!
有人低聲哭了!眨眼工夫,全場人都慟哭起來。有的戰士還跺腳,抽噎著哭。眼淚滴在手上、胸脯上、冰冷的槍托上!
張培看周大勇講不下去,他走到戰士們面前。要說話,可是好一陣也說不出話。他尋思:人民解放戰爭打了八個多月,難道我們放棄的地方少嗎?有許多戰士親眼看見自己的家鄉放棄了,可是誰淌過一滴淚呢?自己參加人民軍隊十年開外,也沒見過戰士們這樣哭過!……今天上午旅長把我們退出延安的意義講得多詳盡啊!是的,黨中央和毛主席把一切早都規劃好咯。我們主動撤出延安,誘敵深入。這樣,一方面便於我們集中兵力在運動中各個殲滅敵人;一方面使西北戰場成為一個戰略箝制區,拖住敵人幾十萬機動兵力。……從全國跟西北戰場的情況來看,這些辦法都蠻好。是的,我軍退出延安是為了保衛延安;退出延安是為了打到西安,打到南京。是的,這一股妖風是猛烈的,但是它刮不了好久。
張培一清二楚地知道我軍退出延安的目的和意義,可是這一刻他和戰士們一樣,眼裡滾著淚花子。他聲音抖動地說:
“同志們,坐下!同志們,我們確實退出延安了……今天是三月十九號,我們永遠會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