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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一樣,他一條腿跪在地下,身子猛地一挺,正要開口說啥。老太太猛乍把兩個小孫子往草裡一推,又把寧金山推倒。寧金山覺得老太太猛然產生了出奇的力量。
老太太那變顏失色的面容,讓寧金山滿身起了雞皮疙瘩。“白軍!……天老爺呀……”她嚇得心裡絞痛;身體像在萎縮,像經過霜打的樹葉在風地裡抖。
寧金山聽見窯外有說話聲,他習慣地來了個抓槍的動作,一看,抓了一把草。他想:“他孃的,這樣死了才冤!”他肚皮貼緊地皮,閉住呼吸,只聽見自己的心孔冬孔冬像擂鼓一樣響。
老太太跟孩子們的心,由於害怕而靜止著不動了。窯洞裡靜得讓人耳朵裡發出各種離奇古怪的噪音。
窯洞外的山坡上有腳步聲,說話聲:
“能捉住一個老百姓就好了!”
“我們常找糧食,已經摸出門道了。你不要看不起那鬼也不去的冷地方,那裡常常有糧食衣服,碰對了運氣還能找到娘兒們!”
“順著這些麥草,往上走。”
“那不是個山洞子嗎?準有油水,上,上,上!”
太陽偏西了。遠處有斷斷續續的槍聲。這槍聲,讓人心裡顫抖!
八
寧金山被敵人捆起來吊在牛圈的橫樑上。他鼻子、口裡淌血水,身上千奇百怪地痛,像誰用刀子一片一片剮他。悔恨的心,像在滾油鍋裡煎。猛然,他聽見隔壁窯洞裡傳來慘叫、罵聲、打聲。
“說,他是你的什麼人?不說,不說剝了你的皮!”
“他是我親生兒!你剝了我的皮,他還是我親生兒……”“滿口胡說!他是你的兒子,為什麼穿共軍的軍衣!”
“你打死我,他還是我親生兒,他是我身上的肉!不睜眼的天呀!啊呀……”寧金山想起老太太那風能吹倒的身體,焦灼地思量:“我,我做了什麼事呀!”他哭了,眼淚從臉上滾下來,混著血。隔壁窯洞又傳來打聲、罵聲、撕碎人心的慘叫聲!……
時光,在巨大而殘酷的悲痛裡,一分一秒地緩慢地行進著!敵人一直把老太太拷問到天黑才罷手。
月光從牛圈柵欄門格里透進來。牛圈門外,有個敵人哨兵端著刺刀,來回遊動。刺刀閃寒光。那刺刀尖上挑著死亡,牛圈陰森森的角落裡隱藏著死亡。愁慘的空氣也不流動!寧金山兩條胳膊麻木了,快要掉下來了。他喉嚨裡冒煙生火,昏過去好幾回。他決心試探一下自己的運氣。像病人呻喚一樣地說:“給口水喝吧!”
敵人哨兵喊:“喊啥!閉嘴!”
寧金山聽出了哨兵的河南口音。他說:“鄉親!哎喲喲,唉,鄉親,聽口音你是河南人。我也是河南人。親不親一鄉人。咱們統是出門在外的……”哨兵沒有吼喊,像是拉長耳朵,聽什麼動靜。寧金山當是敵人打瞌睡。他強打精神睜開眼,朝牛圈外頭看,只見牆根的陰影裡冒出一個人。那人撲到哨兵身後,舉起明晃晃的馬刀,一下子把哨兵劈成兩半。接著,那人揀起了敵人的槍,背上,又嗖地撲進牛圈,用刀把寧金山手腕上的繩子割斷,說:
“快跑!朝西!”
寧金山一把拉住那人問:“救命恩人啊,你,你……”他生怕這是一場夢。
那人說:“我是游擊隊上的。這村裡有人給我們報信:說咱們一個同志叫敵人逮住了。我就來搭救你。”
猛乍,一個黑影,閃了一下,爬進牛圈來,聲音顫抖地說:“快跑,放哨的不見了……不見……”游擊隊員大吃一驚,向旁邊一跳,掄起了大刀。那爬進來的黑影,向地上一滾,差點大叫起來。
寧金山聽出那是老太太的聲音,他忙說:“不怕,老媽媽,不怕。這是咱們的人。”他向游擊隊員說:“這,這位老媽媽,是,是李玉山的老人。”
“啊,李大娘,知道,知道,老鄰居嘛!”
老太太爬到寧金山身邊,說:“孩兒,快回咱們部隊去!
唉,我心口……我活不長……”“老媽媽,快,咱們一道走!”
“孩兒!你先逃命,你先……”“你,老媽媽,你……”“我慢慢爬出去,我要爬出去。……反正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給玉山捎個話!孩兒,去,往西走十來裡就是羊馬河!再往西就趕上了咱們的部隊。孩兒,快高飛遠走呀!我是有了今天沒明天的人,唉,再見不上你啦!”
游擊隊員說:“這是什麼時光,還說東道西。你先走,同志,李大娘有我照護。”
寧金山順著壠坎的陰影爬去,爬了兩三里路,就放開腿跑,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