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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樂說:“這已經失去了遊戲的本意。半偷半搶,畢竟不是君子的行徑。”
李明啟說:“後來,我想呀想呀,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你猜猜,那是個什麼主意?”
何其樂說:“我對那玩意兒沒研究,你說出來聽聽。”
李明啟說:“魚線為什麼會斷?就因為線太細而魚太大太重,但是,如果用兩根魚杆、三根魚杆、四五根魚杆呢?雙方的力量不就發生變化了嗎?幾根魚杆釣一條魚意味著增加了魚線的承載量,勝算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好幾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何其樂說:“有道理,那你試過沒有?”
李明啟說:“還沒有。其實試不試都一樣,幹任何事情,都得整合資源。你剛才出的主意很好,叫重走老闆之路,如果真能弄出幾篇有影響的文章,得到老闆的常識,能夠跟老闆直接對話,那就更好了。問題不僅在於我是不是老闆的紅人,還在於別人是不是把我看成老闆的紅人。不過,其樂你別嫌我煩,在這之前,我也還是想透過你打打老闆的牌子。”
何其樂說:“你說吧,看我能不能做吧。”
李明啟說:“請你幫我弄一幅老闆的墨寶,上次我來送照片,看到的那幅就成。”
陸海風辦公累了,會鋪上宣紙,練練字,何其樂有時候技癢,也會在陸海風的鼓勵下寫上幾筆,陸海風常說中國書法博大精深,越琢磨越能參透人生的許多真諦。他曾經就這個話題考過何其樂,問他能不能用一句話或幾個字來概括中國書法之精妙。何其樂一連說了幾個答案,陸海風都只是搖了搖頭,最後還是自己提筆寫了幾個字,讓何其樂看,又馬上用濃墨把它蓋了。何其樂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頻頻點頭,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何其樂還算聰明,沒有借陸海風的題目任意發揮,透過買弄自己的聰明來拍陸海風的馬屁。但他從內心裡覺得陸海風的感悟真的非常獨特,有哲學的深度,也有禪意,而且妙就妙在這道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多說一個字,就是俗。後來,何其樂多次用陸海風寫的那幾個字去看別人的字,去捉摸周圍的人和事,每次都有心得。言為心聲,字為心跡,著筆的輕重緩急,橫豎撇捺的疏密佈置,等等等等,似乎都可以歸結到那幾個字上去。
上次李明啟看到的是“厚以載德”四個字。
李明啟看似輕鬆隨意提的這個要求,給何其樂的感覺,卻決不是即興而為,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何其樂想都想得到,如果李明啟把這幅字裝裱好了掛在辦公室裡,那麼所有看到的人,也許都會忍不住猜想李明啟跟陸海風到底有何種私人關係。“厚以載德”四個字不是隨便說的,人們也許會進一步猜想:陸海風似乎還很器重為之題字者的人品。
這恰恰就是李明啟希望的效果。
問題是,對於何其樂來說,這卻是一件不能做的事。
都知道陸海風的字寫得好,但真正見過他手跡的人沒有幾個,陸海風從來不拿自己的字輕意示人,也幾乎不給企業和下屬題字,他練字純粹是自娛自樂,而且給何其樂定了一個規矩,就是每次務必把他練筆的字處理掉。何其樂膽子再大,也只敢偷偷地用廢報紙捲了帶回家,並把它們藏到書櫃的最底層,要讓他再轉手送人,他想都不敢想。東西如果真的到了李明啟手裡,他怎麼利用它誰還管得著?這事要是傳到了陸海風耳朵裡,說不定會從人品方面給何其樂投否決票。何其樂當然不會為了李明啟去幹這種不成熟的事。
何其樂轉過身體,儘可能直視著李明啟,然後搖搖頭,微嘆一聲,感慨說:“師兄呀,你又給我出難題了。老闆給我是定了紀律的,他的字一律不準出辦公室,每次都要用碎紙機碎掉,他說他不想讓自己的字去臭大街。老闆這樣說當然是謙虛,他在書法方面真的很有造詣,唉,怎麼說呢?他既然有言在先,我又怎敢抗旨?你的想法我明白,可是,別說弄不到老闆的字,就是弄到了並且在你的辦公室裡掛了出來,是否能對你的升遷直接起作用?也不一定。畢竟,這有點兒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別人要是故意裝傻,不買這個帳又怎麼樣?”
李明啟說:“正因為老闆從來不給人提字,如果我能弄到一幅,別人不敢說,起碼我們單位的那些頭兒,就不敢藐視我,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我想,你是擔心我會到外面去炫耀吧?我會那麼傻嗎?”
何其樂一笑,說:“你要不炫耀,有沒有那幅字又有什麼區別?
李明啟怔了一下,一下子沒找到詞,只好“嘿嘿” 地笑了兩聲,邊笑邊把頭低了。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