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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隨到隨消。你瞧我一家子大大小小二十餘口,如今就靠著他。不瞞師老爺說,若叫他進府裡去,他是好了,我就苦了。況且才十五歲,到出師還有五年,怕不替我掙個幾萬銀子,你想叫我如何捨得?他不比那個林珊枝,從前他性氣又不好,油餅也吃多了,到常要慪我,我所以把他換了登春班的繡芳。繡芳出師,就得了八千吊,人人知道的。如今這琴言比繡芳又強了幾倍。師老爺求你對公子說,長慶如今就剩這一個好徒弟,要靠他一輩子過活。其餘幾個小孩子,都是不中用的,倒陪錢做衣服。一月內陪了三五天酒,還要生出事來。”聘才正要回言,葉茂林笑迷迷,拈著鬍子講道:“老慶,事情是好商量的。華公子行事,難道你不知道?人家要巴結進去也難,他來找你,就是你的造化,如中了意,不要說你一輩子,就兩輩子也不難。將來你也可進府,巴結個執事,賞個十幾品的官銜,好不體面,不強如吃這戲飯麼?”聘才道:“喳!葉先生的話講得痛快。你想見一面就賞這許多金子,若認真要他進去,難道倒苦你不成?總叫你夠過一輩子就是了。橫豎將來總要出師的,早出師自然就多些,遲出師也就少了。況十四五歲的孩子,也拿不穩不變,一二年發身的時候,要變壞也就變了,又將如何呢?你不是白丟了幾千銀子了。我勸你細細想一想,你有什麼話總好商量,斷不叫你受委屈就是了。”長慶一面聽,一面吃了十幾口煙,坐起來道:“話也說得是,再商量罷。我也要問問他願不願。”聘才笑道:“老慶,明人不講暗話。你那琴言的脾氣我全知道,除了徐老爺,還有那個人喜歡他?他又肯應酬那一個?若再把徐老爺得罪了,”說到此冷笑一聲,又道:“那時你還想靠他一輩子?他只好靠你一輩子了,難道你在家裡,倒不曉得他從前為什麼病?他就為著梅少爺,大家講得來。陪酒時有梅少爺就喜歡,沒有梅少爺就煩惱,一說就哭,人人厭他,你真不知道?不過你不肯講,自然顧著自己徒弟的體面,講出來也不好聽。他若要靠梅少爺發跡,那就要公雞生蛋了。你細細想想,我這話還是好話,還是不好話?”長慶原嫌琴言性情不好,不過要增身價。如今被聘才說著了真病,也不能辯,便道:“這孩子的性子呢,卻也倔強,你能既知道,你就是盞玻璃燈了。但是一句話,無論他怎樣,我總靠著他。若叫我算不來,事情是不幹的。”葉茂林道:“你儘管放心,這位師老爺,最體量人,辦事最周到的。”便扯了長慶到窗前,低低的說道:“你開個價兒,好等魏師爺回去說。”長慶一想華公子是個出名的冤大頭,要多少就是多少,總然講不出口要一萬銀子,但是五六千總可以要得出來的,便對葉茂林道:“你知道他半年的工夫,就掙了一萬多,你算起五年的賬,叫我也難講,橫豎請華公子斟酌就是了。”葉茂林即說與聘才,聘才搖搖頭道:“這話難講,一個男孩子,要賣上萬銀子,又不是出奇寶貝,據我看來,四五千是可以的。”
茂林道:“也就是個數兒。別的相公出師,至多也不過三四千吊錢,核起來已兩倍有餘了。”長慶只是搖頭,半響說道:“若如此講,這是斷不能遵命的。況且他進來才半年,無論錢多錢少,我心上實在捨不得他,我本是不願叫他出去的。”說著把手擦起眼睛,裝做哭了。聘才暗想道:“這東西狡猾已極,怎麼開出這個大身價來,叫我怎樣對華公子講。他雖不疑心,旁人必疑我從中作弊了。這個混帳東西,不拿大話壓他,必是講不成的。”便裝起怒容,站了起來道:“很好,很好!等你去發大財罷,我倒有心照應你,你倒不懂好歹。不要歇幾天,你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一錢不值了。”說罷,即氣忿忿的走出去。
葉茂林目視長慶,長慶見他生氣,便陪著笑道:“師老爺不要動氣,請坐,再商量。”聘才道:“商量什麼?我也沒有這麼大工夫講這些空頭話。葉先生你坐坐罷,我要走了。”說罷一徑出來,葉茂林跟在後頭,拉住了聘才,聘才低低的說道:“我在六合館等你。”故意灑脫手,頭也不回,上車去了。
長慶要送也來不及,只得邀了茂林,再進屋子。茂林道:“他一怒去了,你有話可以對我直講。這華公子是得罪不得的,魏師爺進府,一路混說,必要鬧出事來,那時怎麼好呢?”長慶道:“並不是我不知進退,實在我這棵搖錢樹,捨不得他,我也要問問他願不願,歇兩天再給你信。求你先替我說兩句好話,回覆他,成不成再說罷。”葉茂林聽得口風不甚鬆動,也只好上車去了。辭了出來,找到了聘才,將長慶的話一字不隱,全說了。聘才無可奈何,只得回去叫林珊枝回了,說沒有找著長慶,遲日再去。不知琴言禍福如何,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