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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愁容,窘迫不安。一時間,周遭寂然無聲。這夥人裡面,那些不那麼浪蕩的,向我投來輕
蔑、責備的目光,燒得我的臉火辣辣的。我甚至願意承認,有一瞬間,我焦慮得快撐不住了。
不過,隨之而起的意外事件,倒使我心裡暫時鬆了口氣。又寬又重的折門咣地一聲大開了,
衝力又猛又急,房間裡的燭火猶如受到巫術操縱,全都熄滅了。將熄未熄時的一線亮光,剛
好讓我們看到進來了一個陌生人。那人身高與我不相上下,身上緊緊裹著件披風。房間裡一
片漆黑。我們感覺得到,他就站在我們中間。他這麼粗蠻地闖進來,我們不由大驚失色,還
沒恢復鎮靜,就聽得這入侵者說話了。
“各位,”他說,嘶嘶的聲音低沉、清晰,那讓人畢生難忘,嚇得我連骨頭縫裡都滲入
了涼意,“各位,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道歉,我這麼做,是為了盡我的責任。今晚這個人玩
紙牌贏了葛蘭丁寧爵爺一大筆錢,不用說,對他的本性,你們並不瞭解。所以,我給大家提
一個迅捷有效的辦法,以便認清真相。你們要是有空,請檢查一下他左袖口的襯裡,那件繡
花晨衣的大口袋裡,或許就藏著幾小包東西。”
他說話的時候,四下裡靜得出奇,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說完,他馬上離開了。
來無影去無蹤。我的心情,可以描述麼?要描述麼?難道得說我被這該死的傢伙嚇壞了?確
信無疑的是,我已經沒時間思量了。大夥七手八腳把我當場揪住。燭火霎時間又亮了。搜身
開始了。玩埃卡特時必不可少的花牌從我袖口的襯裡中翻出來了。在晨衣的口袋裡,也翻出
了幾副紙牌,跟我們在牌局上用的一模一樣,只是,這幾副都是術語叫做“鼓肚子”的那種,
大牌的上下兩邊微微凸起,小牌的左右兩邊微微凸起。如此部署,當受騙者按照慣例豎裡砌
牌,必然發現,自己發給對手一張大牌;賭棍則是橫裡砌牌,當然不會發給對手一張計分的
大牌。
發現真相後,不管大夥多麼義憤填膺,對我都一點影響也沒有;沉默不語或者冷冷的譏
諷,反而會刺傷我。
“威爾遜先生,”房主普雷斯頓開口了,同時彎下腰,從腳下取出一件毛皮稀有的豪華
披風,“威爾遜先生,這是你的東西。”(天冷,離開自己的房間時,我在晨衣外披了件披
風,到了牌場才脫下)“我看,還得搜一搜這件披風,(他臉上掛著抹冷笑看著披風的褶皺)
再給你那套把戲找出些證據。說真的,證據已經夠了。希望你明白,你必須離開牛津大學—
—無論如何,必須馬上離開我的宿舍。”
當時,我雖然很卑微、很卑微,都低到塵埃中了,可要不是思緒被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攫
住了,聽到這番難堪的話,我肯定馬上大動肝火。我穿的披風是用稀有的皮子縫的,稀有到
無從描述,具體值多少錢,我也不敢說。它的式樣也是我本人別出心裁的發明。我酷愛打扮,
虛浮輕狂,在衣飾上挑剔到可笑的田地。所以,當普雷斯頓先生從折門附近的地板上拾起一
件披風,交到我手上時,我吃驚到近乎恐懼了,我發現自己的披風已經搭在了手臂上。我自
然是無意間搭上的。遞給我的那件,與我手臂上的這件完全相仿,連最細微的地方,都如出
一轍。我記得,那無情地揭露我的怪人身上,是裹了件披風的。而我們這夥人中,除了我誰
都沒穿披風。我沒露聲色,取了普雷斯頓給我的那件披風,悄悄放在自己的那一件上面,怒
容滿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裡。次日,天還沒亮,我就離開了牛津,匆匆踏上奔赴歐洲大
陸的旅途。心裡又是恐懼,又是羞恥,苦惱得難以言喻。
逃也是瞎逃。厄命彷彿一直得意洋洋得追隨著我,真的,這證明了,厄運如此神秘得擺
弄我,只不過是個開頭。我還沒在巴黎站住腳,就看出了新的跡象,這個威爾遜又管起我的
閒事了。真是可惡。年復一年,我心裡的弦一直繃著。壞蛋!——在羅馬,他對我的雄心橫
加干涉,閒事管得多麼不合時宜、鬼鬼祟祟!在維也納也是,在柏林,在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