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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變成他的奴隸。因為,他們害怕我要求取得我的那一份遺產,甚至有可能拋棄他們,帶著孩子回我父親家,所以他們也不太願意請法官裁定我丈夫的死亡。如果在法官眼中,我的丈夫沒有死,那麼我自然不能嫁給哈桑,也不能嫁給別人,這樣我就被牢牢地綁在了這個家裡。因此,在他們看來,我丈夫的失蹤以及就這樣持續下去的不清不楚的關係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你們別忘了,我可是在給他們做家務,從煮飯到洗衣服什麼都做;不但如此,其中一個人還瘋狂地愛著我。
對於公公和哈桑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嫁給哈桑,但要這麼做首先必須要找好證明人,然後再去說服法官。這樣一來,如果失蹤丈夫的血親,他的父親及弟弟,接受了他的死亡,也沒有任何人會反對關於他死亡的宣告,還有如果,只需要花幾個銀幣給證人作證在戰場上看見了他的屍首,那麼法官也會認定這一事實。只不過,最大的問題是我要讓哈桑相信,一旦成了寡婦,我不會離開這個家,不會要求我的遺產繼承權,或是向他要一筆錢才肯嫁給他;更重要的是要讓他相信我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我自然知道如果想在這點上取得他的信任,必須以一種令他信服的態度與他同床,如此一來他才能確定我是真的把自己給了他,不是為了取得他的同意與丈夫離婚,而是因為我誠摯地愛著他。
只要些許努力,我的確可能愛上哈桑。他比我失蹤的丈夫小八歲,丈夫在家時,哈桑就像我的小弟弟,而我也一直以這樣的情感疼愛他。我喜歡他質樸但又有激情的樣子,喜歡他愛陪孩子們玩耍的態度,也喜歡他有時望著我的飢渴神情,彷彿他是個快要渴死的人,而我則是一杯冰涼的酸櫻桃蛋奶。但我也明白得強迫自己才可能愛上這樣一個不但叫我洗衣服、也不在乎要我像個女奴或奴隸般上市場買東西的男人。那些日子,我常常回到父親的家中,盯著鍋碗瓢盆淚流滿面;深夜裡,我和孩子們總是擠在一起,相擁而眠。那段時間,哈桑也不曾給我機會改變心意。由於他不相信我會愛上他,不相信我們婚姻的必要前提將會不證自明,一點自信都沒有,因而總是採取一些錯誤的舉動。他試過圍堵我、吻我和調戲我。他說我的丈夫永遠不會再回來,還說他會殺了我。他恐嚇我,哭得像個嬰兒。他又急又慌,從不給時間來培養傳說中描述的那種真實、高貴的愛情。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嫁給他。
一天夜裡,當我與孩子們在房裡熟睡時,他試圖強行開啟我的房門。我立刻起身,不顧是否會嚇到孩子,扯開喉嚨放聲尖叫,大喊家裡闖入了可怕的邪靈。我吵醒了公公,我所謂的對邪靈的恐懼和驚叫聲使得仍處於興奮當中的哈桑在他父親面前狼狽不堪。在我假裝的哀號和顛三倒四的有關邪靈的話語間,這個有頭腦的老人羞慚地發現眼前可怕的事實:他的兒子喝醉了,竟然想要哥哥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我說天亮之前不敢閉眼睡覺,要守在門口,保護我的孩子不受“邪靈”傷害。對此公公沒有回答。早上,我向他們宣佈將帶我的孩子回父親家住一陣子,照顧生病的父親;這個時候,哈桑才接受了他的失敗。我返回父親家,隨身帶走幾件物品,作為婚姻生活的紀念:一隻丈夫沒有賣掉的從匈牙利帶回來的鬧鐘,一根用最剽悍的阿拉伯駿馬的筋腱製成的鞭子,一副大布裡士出產的象牙棋,裡面的棋子常被孩子們拿來玩戰爭遊戲,以及我吵了多少回才沒有被賣掉的銀燭臺,這是那吉瓦戰役的戰利品。
正如我所預料,搬離失蹤丈夫的家,使得哈桑偏執而粗暴的愛情轉化為絕望但又令人敬佩的一團火。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不會支援他,因此與其恐嚇我,他轉而尋求我的憐憫,寄給我一封封情書,在信紙的角落畫上失戀的鳥兒、淚眼汪汪的獅子與哀傷的羚羊。我不打算對你們隱瞞,最近我重新開始閱讀這些信件。如果這些信不是他拜託某個畫家朋友所畫,也不是拜託某個詩人朋友所寫的話,那麼哈桑還是有很豐富的想像力的,而當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時,我從來就不曾察覺到這一點。最近的一封信中,哈桑發誓他會賺很多錢,絕不再讓我成為家務活的奴隸。發現他貼心、敬重、幽默的口吻,加上孩子們無休無止的爭吵和哀求,以及父親的抱怨,使得我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而正因為如此我才開啟了那扇百葉窗,就像是為了向世界吐出一口悶氣。
趁哈莉葉還沒有準備好餐桌,我用最高階的阿拉伯椰棗花給父親調製了一杯苦酒,在裡面摻入一匙蜂蜜和幾滴檸檬汁,接著安靜地來到父親跟前,他正在閱讀《靈魂之書》。我像個幽靈,靜悄悄不讓人察覺地把酒放到了他的面前,他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