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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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並不是乞丐,也不是不慎失足跌下河溝。——他是被人殺死後扔進河溝裡的!”
洪參軍略有所悟,沮喪地拉了拉他那灰白鬍子。
“老爺,我見死者長袍內並無內衣短衫,必是兇手先剝去了死者的所有衣褲,再給他套上了這件乞丐的破袍。如今正月天氣,光這一件破袍豈不要凍死?老爺,死者的腦勺系被何物擊破?”
狄公道:“這個一時也說不準,洪亮,近兩日裡有沒有人來衙門報告說家人失蹤。”
洪參軍猛悟道:“正有一個。林子展先生昨日說起,他家的坐館先生王文軒歇假後兩天沒有回館了。”
狄公一怔:“真有此事?如何他適才在衙舍坐了半月卻不曾說起?洪亮,快與我備轎!
——你且回府邸告訴一聲太太,夜宴叫他們稍稍等一晌。”
洪亮深知狄公脾性,不敢違抗,只得出書齋去吩咐備轎。
狄公低頭又細細看了看老乞丐變了形相的臉面,口裡喃喃說:“莫非真是你的冤魂來衝我告狀?”
官轎抬到林子展家舍的門前,狄公才下轎。林子展聞報,下酒席匆匆出來前院拜迎,口稱“怠慢”,“恕罪”。——說話間口裡衝出一陣陣酒氣。
狄公道:“敗了林先生酒興。今有一事相詢,府上西賓王文軒先生回府了沒有?”
林子展答道:“王先生前日歇假,至今尚未回館,不知哪裡打秋風去了。”
“林先生可否告訴下官王文軒的身形相貌?”
林子展微微一驚,答言:“狄老爺,王先生是個瘸腿的,最是好認。他身子頗高,人很瘦,鬚髮都斑白了。”
“林先生可知道這兩日他到哪裡去了?”
“天曉得!在下對家中庶務極少關心。他照例十三歇假,十四便回館裡。今天已是十五,可不要在外面出了事。”
狄公又問:“王文軒來府上坐館多久了?”
“約有一年了。他是京師一位同行舉薦來的,正好為兩位幼孫開蒙。老爺,王先生品行端方,秉性好靜,授課教訓且是有方,一年來兩位幼孫蒙益非淺。”
“王文軒從京師來浦陽坐館,可攜帶宅眷?”
“王先生沒有宅眷。平昔我只是問問幼孫的詩書課業,並不曾留意王先生的私事。要問這些事,我可以喚管家來,老爺不妨問問他,興許他比我知道得多些。”
管家聞得主人有問話,又見官府老爺坐在上首,不由膽怯,戰戰兢兢不敢抬頭正覷。
狄公問道:“你可知道王先生在浦陽有無家小?”
管家答:“王先生在此地並無家校”
“王先生歇假照例去何處?”
“回老爺,他從不說起,想來是拜訪一二知交朋友。王先生一向沉默寡言,絕少言及私事。平昔總見他獨個鎖在房裡讀書寫字,難得時也去花園內走走,看看花鳥池魚。”
“難道亦不見他有書信往來?”狄公又問。
“從不見他有書信,也未見有人來拜訪過他。老爺,王先生生活十分清苦,他坐館薪水本不低,卻從不肯使化。歇館外出時也不見他僱轎子,總是一拐一瘸地步行。但小人看出來王先生曾是個有錢的人,說不定還做過官。他說話文縐縐的,之乎者也,自得其樂,不過有時也偶爾發感慨。呵!記起來了!一次,我問他為何掙得的錢一文都不捨得花。他仰天道:‘錢財只有買得真正的快樂才算有用,否則,徒生煩惱。’——老爺聽這話多有趣。那日寥寥幾句言談我探得他曾有家小,後來離異了。聽去似乎是王先生那夫人十分忌妒,兩下性情合不來。——至於他後來如何落得窮困不堪的地步,便不很清楚了。”
林子展旁邊只感侷促,神色倉惶地望著狄公,又看看管家。管家知覺,明白自己的言語放肆了,不覺低下了頭。
狄公溫顏對管家道:“你但說無妨,知無不言,莫要忘了什麼情節。我再問你一句:王先生歇假,進進出出都在你的眼皮底下,真的一點行跡都不知道麼?”
管家尷尬,皺了皺眉頭,小聲答道:“小人雖見他進進出出,卻從不打聽他去了哪裡。
不過每回我見他出去時總是喜孜孜的,十分高興,回來時卻常哭喪著臉,長吁短嘆的。儘管如此,他卻從不誤了坐館講課,那天聽小姐說,她問的疑難,王先生都能夠解答。小姐說他十分博學,很是仰佩。”
狄公厲聲對林子展道:“適間聽你說,王先生只為令孫開蒙授課,如何又冒出一個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