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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老王頭一如既往地靜坐在一張藤椅上,與世無爭地注視著這場煙雨,眼神通明。
“王爺爺,我看您來了。”遲隨筆收起藍色碎花傘,纖手輕輕甩了甩沾在長髮末梢的雨屑。
生活中往往充斥著這樣一群女人,她們講究面子上的光鮮靚麗,卻總因為一些細節的粗陋而讓自己的苦心經營轟然倒地。比如,穿在外面的夏衫可能是豪華商場的上品,可是一不留神卻讓滑落出來的廉價胸衣肩帶暴露了自己的品位,穿的人若無其事,旁觀的人卻不禁暗暗替那件夏衫叫冤。
遲隨筆卻是恰好相反。
也許,世界上最美的,不是良辰美景,而是這位聰慧女子那道風華綽約、隱香涵玉的身影。
“筆妞來了,進裡屋搬小板凳去。”老王頭樂呵呵道。
“好嘞。”遲隨筆展顏而笑,熟門熟路地進了門衛室,拿起一張小板凳,坐到了老王頭對面。
“今兒怎麼這麼有空來看看我這個老傢伙?”老王頭問道,提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熱茶水。
“想您了唄。”遲隨筆託著香腮道。
“算你有心。”老王頭欣慰而笑。
“這茶杯很貴啊”遲隨筆端起那隻薄如紙、潤如玉的定窯瓷杯,有點訝異。
“人送的。”老王頭淡淡道。
“誰呀?”遲隨筆問道,淺淺抿了一口淡綠色、香氣撲鼻的茶水。
“蕭小七那小子。”老王頭輕聲道。
“哦”一聽到這個名字,遲隨筆的神情先是一愣,隨即就冷了下來。
“你跟他之間的矛盾,還沒化開?”老王頭問道。
“往事如煙,怎麼能說戒掉就戒掉呢?”遲隨筆自嘲笑道,放下了那隻定窯瓷杯。
“這次去香港,又給他添堵去了吧?”老王頭八卦問道。
“您知道?”遲隨筆怔然道。
“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不能上吊的梁。”老王頭滿臉褶子舒展開來。
“可惜呀,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遲隨筆嘆息道,聲調中多了一絲蒼涼。
“想聽故事麼?”老王頭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想。”遲隨筆點點頭,纖指撩開粘在嘴角的幾根秀髮。
“從前哪,在陝北的神木縣,有一家人很窮,一共五口,就靠著老爺子教書勉強度日。大哥勤勉好學,為人憨厚,頗有乃父之風。這老二、老三就不同了,倆人不學無術,力氣一大把,就是不幹活,好吃懶做,不事生產。一家的重擔全靠父親扛著。這個家庭就像是一臺年久失修的機器,僅僅靠著父親這個發動機勉強地吱嚀吱嚀地轉著。不過,發動機也不是永動機。終於,有一天,發動機熄火。老父親去世了,家裡的頂樑柱坍塌了,一母三子一下子沒了著落,孤兒寡母,坐吃孤帳,想想都感覺悲傷逆流成河。但你知道,這位老父親為什麼去世麼?”老王頭幽幽問道。
遲隨筆聽得入神,緊皺著黛眉,搖搖頭。
“是因為老三有一次偷了家裡的錢去賭博,老父親被追債的人打死的。”老王頭低沉道。
遲隨筆默然無語,好幾分鐘,她才抬起眼眸,柔聲問道:“那個老三,就是您吧?”
“嗯。”老王頭輕輕點頭,臉上的悲傷一閃而過,微笑道,“但是,我家裡人最終原諒了我。”
“原因?”遲隨筆黛眉皺得更深了。
“因為他們愛我,也愛我的父親,不想由於父親的離開,把兩份愛都丟了。”老王頭輕聲道。
“就這麼簡單?”遲隨筆訝異道。
“嗯,要知道,傷害一個人,比討好一個人容易;愛一個人,比恨一個人難。”老王頭笑道。
“將心比心,我真的沒有那麼大的肚量,這世界還有可以化解仇恨的愛?”遲隨筆自嘲苦笑。
“當然,這種愛轉個彎就有,你把世界看錯了,卻以為世界欺騙了你。”老王頭目光慈祥道。
“轉角不會遇到愛,撞到人倒挺正常。”遲隨筆撇撇嘴道。
“你還別不信,小七就很喜歡你。”老王頭枯老的手指敲了敲藤椅的扶手。
“您又知道?”遲隨筆睜大眼睛。
“他早上才剛來過,隨便送了這套茶杯過來,不然我會知道你去了香港?”老王頭輕笑道。
“你們聊了什麼?”遲隨筆順了順秀髮,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啥都聊,事業、家庭、人生,當然啦,也聊到了你,然後他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