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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送嶽麒麟上路那天,千里相送,淚揮一途,哭得感天撼地,山河動容。
嶽麒麟覺得他這位亞父臉上描幾筆粉墨,隨時都可以登臺唱戲去了,絕不遜色於任何一個角兒。
然而楚國那幾個富饒邊城,實在惹人眼熱,萬一燕皇的眼睛哪天又紅了呢?他會不會顧惜這個孤苦伶仃的可憐侄兒?
嶽麒麟小時候在書院上學,先生搖頭晃腦地教她念“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與之爭”,如今想想,這種話實在值得商榷。她向來半點爭鬥之心也無,到頭來還不是被扔上了砧板?
漫說她這個太子早失了勢,就算不曾,卓皇叔好歹算個長輩,長輩跟前,謙謹一些總是不會錯的。往日她只愁抓不到卓皇叔這尊真神,如今當面相交,這樣的良機要不抓牢,下回再想抱人家大腿,怕只怕無處覓芳蹤。
嶽麒麟絲毫不理卓皇叔這番奚落,裝傻佯懵她很在行:“不礙的不礙的,孤在家之時,一向只稱陛下作亞父。在這兒稱您老人家為皇叔,絕不會弄混的。”
卓頌淵大約是從未遇到過這樣恬著臉攀親戚的人,一拳頭打到棉花裡,又被她一口一個老人家,面上黑了黑,直奔正題得了:“皇上乃是在質子府溺的井,本王只想循例問問,我家皇上,如何會跑來您的井中?”
嶽麒麟熱得夠嗆,見卓皇叔如此正襟而立,釦子系得四平八穩,問著咄咄逼人的話,額角竟一滴汗都未曾沁出,實在是忍功了得。
他不嫌熱,瞧得她心中倒是熱氣升騰,打袖袋中抽出扇子來回搖晃:“今日孤在鄰人宋福氣家做客,聽聞皇上駕臨要與孤下棋,孤便讓小廝回府先請皇上下井稍候,孤片刻就歸。皇叔明鑑,這口井本是枯的呀,孤此前日日躲在井下納涼吃喝,如何今日皇上一下去,竟溼了身?孤私以為,必是有奸人從中作祟,有意挑撥燕楚邦交,要不是皇上吉人天相,今日孤當真要百口莫辯了!”
卓頌淵眼神往身側掃過,無念撲通跪地:“前些天王爺您不是問起此井修繕之事?小的便差人跑了一趟,修修好了。”
嶽麒麟不是省油的燈,恍然大悟模樣:“原來如此!孤初來之時沒有水喝,找人修井無門,此番多虧皇叔慈悲發了話,多謝多謝。”
無念直咳嗽,嶽麒麟瞪他一眼,哼哼,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往日求告無門,今日還不容我趁機說一個夠?
卓頌淵心下不免發噱,面上卻仍是冷冷回道:“今日之事,龍體雖則無恙,終於龍顏有損。攀至井中何其危險,燕太子的亞父難道不曾教導您,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嶽麒麟心下一酸,亞父教導我?算了罷。
不想這位卓皇叔訓導卻上了癮:“皇上尚幼,身為叔父,本王日後自當對其嚴加匡導。太子殿下,世所共知我江漢文明源遠流長,燕皇陛下此番派太子入楚為質,亦有增益燕楚文化相交之意,想來陛下必不希望太子他日一無所成而歸。太子何不在學問多下些功夫?太子亦是一國儲君,又稍年長於皇上,望日後亦能嚴加律己才是。”
一番席話聽來冠冕堂皇,究其本質卻實在婆媽,潛臺詞昭然若揭:小孩子不要去危險的地方玩;你不學無術不要緊,帶壞卓成義就不好了。
不學無術這個點,真有幾分戳到了她的痛處,嶽麒麟心虛只好小聲嘀咕:“真真是懷璧其罪。”
她有什麼辦法,一個巴掌又拍不響的,卓成義就愛找她玩,你看他就不去找宋福氣玩罷,還不是因為自己比較好玩有趣?
卓皇叔逼人卻甚:“太子輕言細語的,這是在欣然允諾麼?”
嶽麒麟被逼出一腦門的汗,只得滿口答應:“當然當然,皇叔訓導得很是,孤對皇叔素來仰慕,做夢都想聆此一訊。孤玩心一向太重,是該潛心做些學問了。”
“如此,本王便安心了。”
卓皇叔是放了心,嶽麒麟卻難過得要命。在楚國可玩的本來就少,好容易小肉包人雖小卻很講義氣,還是個挺不錯的玩伴。
嶽麒麟不比從前先皇在世時那般呼風喚雨,身在異國,有個小皇上當靠山,各種資源都較別人易取些,日子才能過得愜意。就單拿吃的來說,分配給質子府的瓜果自然普通,可皇上總能命趙公公替她調來些珍稀果菜。
不過,嶽麒麟自問從不白吃白拿,卓成義佔著她的廚子不說,“嶽哥哥朕想喝冰鎮葡萄汁”,“嶽哥哥朕想喝你喝的梅子茶”,“嶽哥哥朕把你的荔枝凍吃完了再做一些罷”,“嶽哥哥你上回親手做的烤肉太好吃了,能再給朕烤一回麼?”這類上門蹭吃蹭喝的事情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