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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男人的,上面繡著三個字。

武陵春那時還不認識那三個字,但他知道那是名字。

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他想起來了,不久前,他纏著母親不肯睡中覺的時候——

“娘,娘,您怎麼不陪小春玩呢,小春不想睡覺!”

“小春乖。娘手上還有活呢。”

“娘到底在繡什麼啊,是給小春的新鞋面麼?”

“這個啊,叫髮帶。”

“髮帶?是束髮用的?給父親的麼?”

母親笑而不語。

那種笑可真令人難忘。

她睹物思人,彷彿是在對著千里之外的愛人含情脈脈得笑。

她也對父親笑,可從未那般笑過。

那種信任。

狂熱。

依賴。

這種目光,除了步虛聲,這世上的男人誰也得不到。

武陵春感覺到有一束目光射向了他。

他驚得鬆開了手中的髮帶。

是床上的男人在看著他。

萬萬想不到。

他那嘲諷、不屑、厭惡,像看破爛似的眼神——

瞥了武陵春一眼,伸手放下床帳,翻身,繼續。

當時的武陵春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血液不流了,冷汗也不冒了,心也不跳了。

剛才他為母親而羞恥。

現在,他為自己擁有這樣的母親而感到羞恥!

“卡啦啦——”

酒罈被武陵春捏為碎片坍塌在地。酒水崩散,迅速滲入土地,再也倒映不出明月,還有那些討厭的東西。

玉兔精步虛聲。

二十年了。找不到他的下落,不知他是死是活。

卻陰差陽錯機緣巧合發現了他族人的村莊。

這不是天賜復仇之機,又是什麼?

二十年前,他拆散別人的家庭。

二十年後,他的族人被別人毀滅。

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你們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武陵春慢慢抽出了他的摺扇。

一點點開啟的摺扇,如雲遮月般隱藏他絕美的容顏。

殺氣蘸著黑夜的濃墨,在霜白的扇面上,塗抹一幅深沉絕望的畫卷。

“都得死!”

“不要啊武哥,別殺他!”

鳳川攔住了武陵春。

但他眼中縱橫的殺意,讓他覺得難以置信。

武陵春吞噬一切的仇恨目光卻在鳳川的注視下稍微安靜了下來。

“鳳川,你讓開。”

“可是武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既然他們都是兔妖,那讓他們回深山修行不再來人間不就可以了麼?為什麼一定要痛下殺手?”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武陵春覺得沒必要向別人解釋,那段不光彩的過去。

“哼,身為妖孽聚居人界,本來就是不軌之舉。鳳川倒是問問他們,為何要在登州繁衍生息五十餘年?”

遙靈向步蟾宮使了個眼色。

但願他能說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到時就算武陵春還想殺他,遙靈和鳳川還可以為他開脫。

步蟾宮閉上了雙眼。

遙靈頓時有很不好的預感

“這是我族秘密,無可奉告。”

糟了。遙靈心中暗叫不妙。

武陵春冷笑道:“我對你們的秘密也沒有興趣。讓你們帶著秘密,帶著未完的心願死掉,似乎也不壞!”

“大叔!都死到臨頭了還管什麼秘密不秘密的!你唉!”

鳳川遙靈同時挺劍攔在步蟾宮身前。

武陵春眼中掠過些許驚訝。他問道:“你們,為何阻我?”

“我們不能看著武哥這樣毫無道理得殺戮!你現在太沖動,根本不像是我所認識的武哥!”

摺扇“嚯”得格開鳳川的長劍。

“你又是何時變得如此婦人之仁!你,根本不像是我所認識的二哥!”

這句話中,除了震怒,更多的是失望。

被摺扇擊開的鳳川拄劍向後滑了很遠方才停下來。

他並未受傷,平靜得直起身子。

漠然看著武陵春。

“我和你所認識的二哥,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周圍突然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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