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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掉最後一張日曆,我在服務室換上了一九七六年的新日曆牌,我開始獨立當班了。我用畫報和紙板做了個掛日曆的背板,跟會計要了個小夾子用來夾起那翻過去的每一天,還囑咐了其他姐妹別撕日曆,我想透過日曆,儲存我獨立當班後的所有記憶。楊姨見了,說:“這辦法好,有啥特別的事就在上面記一下,互相還有個提醒。”可沒成想,那本日曆,記載了太多太多的黑色的記憶。
臘八,我上早班,早晨在家喝的臘八粥,那天,天空陰沉。沉悶的天氣彷彿給人們的心裡也投上了陰影,幹活兒都少氣無力的,話就更懶得說了。可我還是打起精神,使勁兒拖,使勁兒擦的,籍此排解著胸中的鬱悶。交了班就匆匆回家了,伯母躺在床上只說悶得慌,小大娘也無精打采的坐那剝蒜,我湊過去說:“剝了這麼多了還剝呀?”小大娘看了眼說:“噢,夠了,不剝了。”說完,把剝好的蒜用醋泡上。晚飯我幫小大娘做的,吃晚飯的時候,伯父習慣的開啟收音機,小大娘端著稀飯鍋進來說:“悶了一天,外頭下開雪了。”伯父盛滿一碗稀飯說:“老婆子今兒個不熨帖了,也不說出來一塊兒吃飯了,俺去喂她喝碗稀飯,也是,俺也悶得慌。”伯父端著碗進屋了,我和小大娘在外屋,飯沒吃完,收音機停了,伯父說:“閨女,咋不響了?”話音剛落,可怕的哀樂響起,還一遍又一遍的,伯父早跑出來,“不對啊,哪有這時候播這個的,壞了,”伯父沒說下去,哀樂停了,低沉還帶著哽咽的聲音播報,敬愛的周恩來總理與世長辭了!“啪——”伯父端著的碗掉在地上,“哇——”伯母剛吃的飯吐了,我直接就放聲痛哭起來,小大娘也抹著淚一個勁說:“天啊,天啊。”伯父撲在桌上,瘦削的雙肩一聳一聳的無聲的哭著,我趕緊跑過去捶打著伯父的後背,小大娘也如夢初醒,跑裡屋去照看伯母。
第二天,每個人的臂上都帶著黑紗,每個人的胸前都掛著白花,抬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整個世界都披上了白紗。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淚眼朦朧,抹著淚水,默默工作。接下來的日子,伯父擔心,還會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情?
天崩了,吉林發生極為罕見的隕石雨,隕石在空中爆炸,數千塊碎石散落。我在日曆上記下了,那天是三月八日。伯父說,那叫石破天驚。
又一次不同往常的哀樂響起,七月六日,朱德委員長也離我們而去。伯父驚歎:“失去了左膀右臂,這是要咱主席的命啊!”
地裂了,七月二十八日凌晨,河北唐山、豐南一帶突然發生7。8級強地震,唐山被夷為一片廢墟,相隔千里之外,我們都感覺到強烈的震感。沒幾天,空闊的地方搭起一片片的防震棚。一批批震區的傷員疏散過來,所裡諾大的防震棚裡也住滿了災民。聽著他們痛不欲生的哭訴,人們的心裡滿是悲涼。
來往的人少了,樓房開始了加固。
不知道是不是與地震有關,伯父託人把哥哥調到了城郊的一個鐵廠。
又一批知識青年要下鄉了,縣裡在劇院開歡送大會,所裡要求不上班的都去開會。到了劇院,碰上了韓姐,我說:“姐,你沒上班,可也不知道讓來開會呀,你怎麼來了?”韓姐說:“上班我也得找人替我,我來送我大弟呢。”
劇院外早已是鑼鼓喧天,彩旗招展,幾十輛軍車整齊的排在路邊,劇院裡擠得滿滿的,韓姐拉著我還是硬往裡擠,等到宣佈知青代表發言時,韓姐眼睛都亮了,“菊花,我弟。”透過人縫,看見一個瘦削高挑的小夥走上臺,韓姐緊張的抓緊我的手,屏住呼吸在聽,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
場內鑼鼓聲響起,外邊鞭炮“噼哩啪啦”的炸響,韓姐拉著我又趕忙往外擠,知青們陸續上了車,我們在尋找著那張面孔,“在這兒,”韓姐歡快的叫起來,接著回頭在人群裡尋找著,“不用找了,我在這呢。”有人說,韓姐擠到車頭那叫:“媽,我弟真了不起。我爸呢?”“不用找,你爸一會兒要送他們到知青點的,在這等著就行,”韓姐的媽媽說。我叫了聲“大姨”,韓姐這才想起後邊跟著的我,“媽,這就是我說過的菊花,還記得嗎?”大姨說:“記得,”又對我說:“有時間到家裡去玩。”
又一陣鑼鼓鞭炮響起,汽車發動了,縣裡和部隊的領導開始跟車上的知青們招手致意了,大姨衝車上說著:“兒子,好好注意自己,衣服攢著帶回家來洗”說著淚水就下來了,韓姐也抹開了眼淚,發言的小夥笑著說:“放心吧,媽,大姐,你們回去吧。”
車開始起步了,領導人群裡走出一箇中年軍人,上了眼前的這輛車的駕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