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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西樾兄今後也不要去樂坊了。”他說出在落霞樓下萌發的願望,“如果是擔心束侑和衣食,我都可以,都可以”他說願望,說得心虛氣短。“房東先生又來了,不要又將濫好人做得太過。”這就是他心虛氣短的原因。明知道西樾兄會這樣說。“而且也該結束房東先生從前的慷慨了。今天領到樂坊的報酬,足夠償還從前欠下的房租和盤纏。”她接著道。他無言。西樾兄眼裡,他是一個濫好人債主,不是一個朋友。馬兒跑在郊野仲春的和風裡,脖子上長長的鬃毛飄動著。她從一時無言的人手裡接過韁繩,試著駕馭起來。他由著西樾兄接手,只默默看著前面的路。潺潺水聲中,馬車道的下方出現一彎波光粼粼的河水,標識歸途已半。“河水和白天看起來不同。”她找話題打破兩人間的沉靜。夜晚的河水顯得寂寞。
“現在有星星落在河水裡。”他答。星河一般的河水很美。她抬頭看天,不知何時,天幕間已是星光閃爍。馬車離開車道駛向坡下。“西樾兄?”他以為韁繩失手,急忙靠過來。“想放棄前面的石橋,穿過河水抄近路。”她解釋。美麗的河水吸引了西樾兄。他待馬車到斜坡邊緣,就從西樾兄背後伸出手臂,雙手來握勒緊的馬韁。“怎麼?”她問。“這斜坡很陡,西樾兄現在的駕馭功夫不夠。”他覺出西樾兄語氣的僵硬,知道西樾兄不喜歡別人靠得太近。斜坡過後是一段平坦的沙石灘,他放開手回到先前的位置。馬蹄走過沙石,踏響河水,聲音由脆到輕,漸漸淹沒。車身輕輕晃動了一下,終於完全進入了河水的包圍裡。如銀的水光映照在馬匹、車輛和兩個人的身上。靜謐籠罩著馬車,只聽見近旁河水的流淌聲。他的眼睛裡閃動著水影星光。在星光和水光之間,他覺得自己的馬車變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模樣,空靈輕渺,猶如浮動的小舟,猶如夢裡的回憶。河水流淌。她想起那曲《赴海》,開端就是一段這樣寂寞的流淌聲。這條河水流淌在赴海的路上。每一條流水都在赴海的路上因為獨自流淌得太寂寞,所以流水似乎總在期待和另一條流水相遇。聽到另一條流水的聲音,即使隔著山嶽,它們也會約好在某一個山口一起出山。它們約好在蘆葦叢生的灘塗相遇,約好匯合在一起走剩下的路途,約好在路途結束時一起入海“房東先生該提一下今晚看的皮影戲。”她打破靜寂,因為急於將《赴海》的旋律從記憶裡趕走。她丟下《赴海》曲譜,那旋律卻更經常地浮現在記憶裡,讓她很辛苦。“沒有完全看懂。結尾沒有看到。”他抱著歉意,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想,即使西樾兄在戲文裡懷疑,文君和相如最終應該是在一起的。”西樾兄從前說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相知是奢求,如今西樾兄似乎沒有這麼決絕了。西樾兄如今不願給故事下結論。但文君和相如是古來知音傳說中最美麗的一對,他不希望西樾兄否定美麗傳說,也不希望西樾兄對美麗傳說懷著猜疑,而且猜疑得那麼辛苦。“房東先生不喜歡那戲文。”她輕聲道。他不可能喜歡充滿懷疑的戲文,他心如赤子,沒有經歷過懷疑的磨折。可是她不能不懷疑。每一個故事都從“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期待出發,到達的終點卻可能是“于嗟鳩兮,無食桑葚”的失望。她不能不懷疑——世間的每一次相遇是否值得驚喜,驀然回首處,一切的過往是否值得追憶。
“不是不喜歡,只是戲文裡的文君太孤單。”兩個人的故事,好象只有一個人演,“西樾兄該讓相如多出來幾回的。”相如多出場幾回,或許故事就會結束得美好。“什麼?”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是這樣,《鳳求凰》那場是文君遇相如,《白頭吟》那場,文君也可以讓一度不是相如的那個人回到相如,然後再和文君相遇。故事裡不只有文君遇相如,還可以有相如遇文君。”
她很久沒有說話。兩條流水相約一起入海。可是河流的岔口那麼多,它們在前路相遇的機會很難得。即使它們相遇了,匯合成了一條河,那條河也可能會在前路分岔。世間的故事未必都能結束得美好。但房東先生似乎以為,河流即使分岔,也都有機會重新遇合。房東先生是個美好的人,他若有自己的故事,一定會讓他的故事有美好結局。
和房東先生相逢在同一場夢,同一出戏文中的,將是一個幸福的女子。“西樾兄”西樾兄沉默,是因為自己對《當爐》的理解和西樾兄差得太遠?
“從前說房東先生——木訥遲鈍,是我說錯了。”她垂著眼睛看河水,眼睛裡閃動著和他眼睛裡一樣的水影星光。他有些不好意思。西樾兄認錯,意思是不是贊成他對文君與相如故事的理解?
“房東先生。”她忍不住輕輕喚他。“啊?”他微微吃驚。雖然不是第一次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