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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清清靜靜。涼如水的夜色中,浮動著桂花馥郁的香氣,我不禁腳步慢了下來,深深吸了幾口,正舉頭望月,一縷笛音乍起,唬了一跳。
有些詫異,誰在這裡吹笛?也不急著去尋,隨手將食盒擱於地上,背靠大樹,半仰頭看著圓月,靜品這一曲《梅花三弄》。
雪中寒梅,姿態清潔,雖無百花相陪,卻臨風搖曳、自得其樂。我心中約莫知道是誰,含著絲笑提起食盒,尋音而去。
人未到,笛音卻轉哀,彷若一陣狂風突起,滿樹梅花終被打落,再不甘心,卻也得與泥塵共處。我心中驚詫,他何時竟然有如此傷痛?忙腳步放緩,輕輕走了過去。
十三阿哥正立於桂花樹下,橫笛而奏,全無平日嘻笑不羈的樣子,神態安靜肅然。“精於騎射,發必命中,馳驟如飛。詩文翰墨,皆工緻清新,雅擅音律,精於琴笛。”這樣一個文武全才、灑脫不羈的奇男兒如何一日日捱過十年的幽禁生涯?想著眼睛有些模糊起來。
一曲未終,十三阿哥已然停了笛音,向我看來。我打起精神,笑走過去,問道:“怎麼不吹完呢?擾了你的雅興?”
十三阿哥一笑,道:“不知道是你,只覺得有人偷聽,所以停了。”
我瞟了眼一旁石桌上的酒罈,笑問:“怎麼不在殿前陪皇上,竟撇下福晉獨自跑到這裡喝酒來了?”他瞅著我手中的食盒也笑道:“只准你挑好地方,我就不能來了?”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開啟食盒,取了兩壺酒出來,向他做了個請的姿態。他一笑,坐於石凳上,拿起酒壺就是一口。
我也坐下,拿起酒壺,和他一碰,各自仰著脖子喝了一口。十三斜撐著身子,看了會月亮,道:“很多年沒一起喝過酒了。”我嘆道:“八年了!”兩人一時都默默看著月亮發起呆來。
過了好半晌,十三側頭笑道:“難得今兒遇上,又都帶著酒,就好好再喝一次,否則說不定下次再喝又是個八年。”
他一句笑語,卻不知道說的完全正確。何止八年?十年幽禁,十年後,我知你平安得放,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如有緣,也許十年後還能喝酒,如無緣,那這也許就是最後的離別酒。
心中悲痛,強笑著說:“是該大醉一次,自從上次被你灌醉後,一直都沒有再嘗過醉酒滋味。”
十三挑了挑眉毛,一面與我碰酒壺,一面說:“上次明明是你自己拿起酒囊就一口口地灌,一副恨不得立即醉倒的樣子,怎麼是我醉灌你了?”
“你不把我擄到外面去,我能一口口地灌酒嗎?”我瞪著他問。一副你再敢說不是你的錯,你試試的樣子。
他哈哈笑著:“好!好!就算上次是我灌醉你的,不過今兒你可記住了,酒你自己帶了,人也是自個過來的。以後可不要再說是我灌你的。”
兩人一面笑談,一面喝著酒,很快酒壺就見底了,他笑拍了拍桌上的酒罈子道:“還是我有先見之明。”我笑道:“是,是!”一面取了兩個碗出來。十三笑說:“還是你合我心意,原本就該如此飲酒,最不耐煩拿著小杯子唧唧歪歪。”說著一人倒了一碗。
兩人喝著喝著,都默了下來,我想著十三即將而來的命運,自己未知的命運,心中難過。十三不知道想起什麼,也是眼角帶著幾絲愁悶。
兩人時不時地碰一下,喝一口,各自愁傷著。傷心時喝酒最易醉,兩人又都已經喝了不少。此時都帶著幾分酒意,忽又相對著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我趴在石桌上,用手偷偷抹乾了眼角的淚。
正趴著時,忽聽得一縷哀傷的笛聲響起。是剛才未吹完的曲子,我側頭靜看著他,他為何心中如此哀愁?
一曲吹畢,十三手握玉笛,起身踱了幾步,慢聲吟道:
赤欄橋外柳毿毿,千樹桃花一草菴。
正是春光三月裡,依稀風景似江南。
片月銜山出遠天,笛聲悠揚晚風前。
白鷗浩蕩春波闊,安穩輕舟淺水邊。
我撐頭笑道:“人家‘才高八斗’者也要‘七步成詩’,你這三五步就作了這麼多,豈不羞煞曹植。”十三懶洋洋地說:“以前寫好的,只是一時心中感慨,唸了出來而已。”
我默看了他一會嘆道:“你若不生在帝王家,該多好,就不必只用詩詞羨慕閒逸了。”他深吸口氣,側身而立,揹負雙手,仰頭望著月亮,過好一會子才說:“我自己也不知道想過多少次。我一直嚮往著有一天能騎馬,帶笛,配劍,自由縱橫在天地間,漠北射鵰,江南聽曲。暢意時幕天席地、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