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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履咚咚跺地,橫衝直撞地甩著一身肉過來,身後的內侍追都追不及。
群芳薈上是賓主關係,又是私下聚宴場合,氣氛寬鬆,不用行大禮,眼下卻成了不折不扣的君臣主奴。
謝福兒剛拜下去,卻被麟奴伸手一託,攔在半空。
內侍疾走兩步,小聲提醒:“殿下,不合規矩。”
“謝女史,你陪本宮走一段路吧。”麟奴鬆開手,落寞地退後兩步。
秦恭使與內侍再不多話,跟在兩人後面離開大殿。
風輕日暖,沿路穠葉茂芽翳影垂垂,兩行人順著宮道走到太液池邊。
蛺蝶低飛湖面,午後悶悶空氣靜得發燥,麟奴駐足,長長撥出一口悶氣,地上一小堆還沒及打掃的殘葉被吹起來幾寸。
嘴邊上的話,謝福兒也不吝嗇,豪氣開勸:“殿下,總有大破匈奴振國威的一日,您別憂心!”
麟奴風中一呆,小眼盛滿淚花花,亮晶晶地盯著勘破心事的女孩,抬手扶住謝福兒兩肩搖了搖:“福兒,世上再沒人比你更懂我——”
半天不見迴音,麟奴吃驚:“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臉怎麼都白了?”
謝福兒被晃得暈頭轉向,都快腦震盪了:“太子,奴婢頭、頭疼,有點兒想吐”
麟奴醒悟,急忙鬆開手,把她拉到旁邊琉璃青瓦的亭閣內坐下,叫兩名宮人在階下守著,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下,不好意思:“福兒,喝幾口,順順氣。”
謝福兒錯愕,又受寵若驚,還沒推開,麟奴一陣颶風地轉到後面,謝福兒“啊”一聲,兩隻拇指已經摁上太陽穴,施力得當,簡直就是個練家子。
“使不得!奴婢會進敬法殿的!”謝福兒目前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絕,對,不能進敬法殿。
麟奴已經湊到她頸圈邊,安撫:“我叫他們背過去了,看不見的。你頭風不能犯,一疼就是好幾個時辰,死去活來。”
謝福兒呆住,任他加壓揉摁。
他手法正宗,讓她不敢置信背後的按摩師傅竟是當朝儲君。
他為什麼會這種伺候人的玩意兒?
還有頭風這身子活蹦亂跳,小牛犢子似的,就是有一個說大不大的毛病,早兩年剛來月信時頑皮貪涼,浸過冷水,落下痛經又愛偏頭疼。
他怎麼會知道?
還有群芳薈上他贈熱茶的事又怎麼會知道自己腹痛厲害?
謝福兒把他的手一抓,引下來,看鬼似的看他。
麟奴見她有力氣,知道不頭疼了,也不強求,轉回去面對面坐下,滿足地抓了一串馬提子抱在懷裡噗嘰噗嘰吃得水液直噴。
他對自己的關切,果然只是因為十年前不懂事的小孩子之間的一場邂逅?
這份親熱,實在說不通。
可鮮明的記憶告訴她,這十年,她跟他根本是沒見過面的。
謝福兒迷惑了。
這是謝福兒第一次認真端詳太子,之前多少有點兒不忍直視。
細細端詳下來,他兩枚瞳仁澄亮水澤,唇軟綿而精細,弧形也漂亮,鼻子尚算高挺筆直,若脫去這一身贅肉,也算是個俊少年。
皇家遺傳基因好,高家的男人,閉著眼睛長都不比別人差。
剛飲下的茶湯止不住喉嚨的乾澀,謝福兒想要問,又不知道能問什麼,只能說:“殿下,您對福兒可真好。”
麟奴聽了這話,眼神一亮,又黯下去,面色恍惚,豁然站起來。
椅腳擦地,跐溜一聲刺耳,手裡的馬提子也嘩啦掉在桌上,他受了什麼屈辱似的,咚咚咚頭也不回地下階走了,像後面跟著頭火龍要咬尾巴。
謝福兒目瞪口呆,大姨爹來了?要不要這麼情緒化!剛不還聊得好好的嗎,甩臉幹嘛,哪兒又得罪他了。
超過兩百斤的男人還真是莫名其妙!
她也氣鼓鼓地拉了秦恭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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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不驕將皇帝對謝女史的安排帶口信到圖華宮時,蔣皇后也沒什麼反應,叫來秦恭使,傳話讓秋尚儀給謝福兒下調令。
下完調令,蔣皇后沉默了。
皇帝從不參與後宮事,這個折中的解決辦法倒也符合天子一貫態度。
可就是因為太符合皇帝的脾性,近乎刻意了,蔣皇后起了疑。
一個女史而已。
直到秦恭使斥退旁邊宮娥,閉上簾子,把那日守在曲臺殿外的情形稟了,蔣皇后這份疑竇,才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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