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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擔心。
她手裡捏著一隻裝滿混濁奶茶的鍺色的陶杯,酒紅的眸子緊緊鎖定在杯口升起來的水氣上。晨光裡面,那熱氣嫋娜地扭出了一道道纖細的身段來。
四月終於把杯子舉到口邊,用力喝了一大口,然後輕輕發出心滿意足的嘆息。
她的表情哪裡象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倒象是個垂暮的老人在品嚐剩下不多的日子中的每一份快活。
大門外的棚子下面拴了三匹精壯的夜北軍馬,身上滿滿馱負著帳篷和給養,那是應裟讓騎兵帶給界明城的。來自左相的饋贈,讓客棧裡的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對這個年輕的行吟者刮目相看,再也沒有人來打那些軍馬的主意。
更何況一大早張貼的安民告示已經明令禁止商人們在開春以前擅自北上,以避免爭購馱獸帶來的市場混亂。多數商人倒是為此慶幸,他們可沒有實力再購置那麼一批馱獸與大商家競爭開春的暴利,而左相允諾的開春時節派出的官家馱隊把所有人都擺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四月應該看見了那三匹馬,但是她沒有問什麼。界明城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他們即將踏上的行程即使是夜北的牧民也會望而生畏,四月卻完全不當回事。
他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是多餘的。
看著四月微微眯著的眼睛和彎彎的嘴角,界明城無可奈何地露出了笑容:
“好,吃完早飯就走。”
四月既然沒有問,界明城也就沒有去解釋他們怎麼會突然擁有了三匹夜北馬。
他心裡明白,左相的慷慨未必就是好意。那場戛然而止的戰事,對界明城和應裟都還是個負擔。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看見那兩名騎兵的時候,界明城就隱約嗅到了些不祥的氣氛。這樣的事情,四月怎麼會明白?
看見四月的眼神穿過大廳投向了馬廄的方向,界明城的頭忽然大了起來。他一直都不是個怕事的人,就算是姜平壑也沒有什麼得罪不起的,只是四月的任性讓他覺得尷尬,宛州商人的霸道是收拾在笑容裡面的,可四月那點小脾氣卻都不依不饒地掛在了嘴上。
他輕輕乾咳了一下,手中輕輕拋著一枚金銖。
四月轉過頭來,很不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做什麼啊?有話就說好了。還要裝神弄鬼的,那麼不爽快。”
界明城苦笑:“我要是爽快,你就該不高興了。”
“什麼呀”四月拖長了聲調,“不就是拿著人家的錢手軟了嗎?”
界明城不由被噎住了,一時竟然有點糊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手軟。
“一袋子累贅,好稀罕麼?”四月緊接著道,眼珠一轉,看見了邊上坐著的馬伕,招手叫他:“我不賣啦,你把錢拿回去好了。反正你們也管不了飛飛。”
界明城咧咧嘴:在四月面前,他真是顯得鬼鬼祟祟了,毀約的事情從四月嘴裡說出來,就好象說太陽每天從東邊出來顯得那麼天經地義那麼理直氣壯。
馬伕眨巴著眼睛,好一陣子才回過味來連連擺手:“這個小人可不敢作主,姑娘還是和老闆說吧!”
“那你把他叫出來,我們等他好了。”四月不知不覺就用了一個“我們”,界明城的心中可是暗暗叫苦,昨夜姜平壑的話可是堅定的很。
“老闆還在休息”馬伕終於把勇氣鼓了起來,“做好的生意,姑娘可不興隨便反悔。”他眼中厲芒一射,居然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四月沒有料到這個馬伕居然如此強硬,咬了咬嘴唇,恨恨道:“不叫就不叫嘛!那麼兇的幹什麼。”
大廳中眾人見四月軟的這樣快,一起大聲鬨笑起來,震的房頂都顫巍巍的。
四月的臉紅的就象初升的太陽,又氣又惱地轉向界明城,見界明城並無表示,反而鎮定下來。她伸手奪下界明城手邊的一大袋子金銖,高高舉了起來:“大家都看見了啊!他們馴服不了我的馬,我好心要買回來,這可是他們自己不要啊!”
眾人鬨笑聲更響,七嘴八舌地說:“是了是了,是他們不要!”
四月得意地望了界明城一眼:“還看什麼,他們不要這些錢,那我們就該走了啊!”
“這就走了?”界明城覺得自己的腦袋今天特別遲鈍,過了一瞬才明白原來四月說的是出發。
天水鎮與昨日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把守城門的兵丁清一色換成了夜北營的服飾。北去的城門口稀稀落落少人行走,就算沒有真騎帶來的這場混亂,這個季節的北門大概也是如此,何況左相釋出了商旅北上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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